吳啟斯慘叫過後, 徹底醒了過來。死命瞪著邊上滿臉青紫看不出本來樣子的柳寶煙。
察覺到邊上惡狠狠的目光,楚雲梨反而翻了個身, 閉著眼睛手腳並用的撲騰,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往他臉上招呼了幾下後,縮到了角落瑟瑟發抖。
很快門就被打開,幾人飛快進來, 看到床上的情形,吳母皺起眉, 「大半夜的鬧什麼妖, 還睡不睡了?」
吳啟斯捂著胸口的傷, 「娘, 她打著我傷口了。」
楚雲梨頭也不抬, 聲音細細,「我不是故意的。我做夢夫君他又打我……我害怕。我要回家!」說著就要下床, 「我怕再待下去,會被打死。」
說起來柳寶煙現在嫁進來才十來天, 只在回門那日回去過。
她身上到處都疼,動作不甚利落, 吳母忙上前攔住, 「啟斯就是喜歡喝點酒,他也不是故意,夫妻之間磕磕碰碰的正常,你是他求娶回來的,又怎會打死你, 他那是喝了酒控制不住,以後我不讓他喝了……為了這個就回娘家,傳出去要笑死人。」
楚雲梨穿好了衣衫,她身上的衣衫還是素色的孝衣,都是新裁的,相比之下吳家人身上的就差得多了,從吳母到吳啟朗再到白氏,身上都是打著補丁的。
「滾!」吳啟斯冷笑道,「滾出去看看人家會不會笑話你。」
是啊,早前雖然是吳啟斯做錯了事,但他求娶時足足在柳家門口跪了兩天,許多人都贊他有情有義,誠意足夠,柳家沒辦法才許了婚事,就是不嫁,柳寶煙也沒人會娶了。
楚雲梨心裡一時間激憤難言,吳啟斯對著吳母道,「娘,她剛才夢魘打我,讓她睡外頭去。」
「像什麼話!」吳母啐道。
這院子裡還住了吳父和吳啟朗,讓自己媳婦睡院子,虧他說得出口。
吳啟斯翻身躺下,「反正我不要和她一起睡。」這大概是酒意還沒過去。
「反正這家沒我睡的地方,我還是回柳家去吧。」楚雲梨起身就走。
「哎,不成。」吳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恰好抓到了她傷處,痛得楚雲梨眉心緊皺,心下也惱了,一把甩開她,「你抓著我的傷了。」
吳母被甩開,頓時大怒,「還有沒有一點規矩體統,柳家的姑娘就是這麼對婆婆的?」
楚雲梨不甘示弱,「你們柳家就是這樣對兒媳婦的,我快被打死了沒有一個人進來攔他。」
吳母別開眼,「我們都不在家,沒聽到嘛。」
簡直是放屁。
吳啟斯動手的時候天色都黑了,他們肯定是回來了的。
她作勢就要出門,吳母緩和了語氣哄,「別回家了啊,我幫你罵他。以後他再也不敢了。」又看向吳啟斯,「還不快點給你媳婦兒道歉。」
吳啟斯從善如流,隨口道,「寶煙,我錯了,喝醉了沒忍住,以後再不會了。我發誓!」
楚雲梨垂眸沉思,她還要照顧那邊的柳家弟弟,事情不能鬧大,最起碼收拾吳家的時候不能把自己也搭進去,當下沉默不語。
白氏打了個哈欠,「那就趕緊睡吧,明日還要幹活呢。」
「睡吧。」吳母也出門,又斥責吳啟斯,「別鬧妖,家中沒有別的屋子。」出門後還不忘囑咐楚雲梨,「你睡覺離他遠些,別碰著他的傷。」
「誰願意碰他,我也很痛的好麼!」楚雲梨還嘴。
這媳婦兒以前挺軟和的,今日的脾氣有點爆,可能是挨打之後生氣了,大半夜的,吳母也沒計較,揮揮手道,「睡吧。」
這吳家也不是沒有多餘的屋子,吳啟朗還有一雙兒女,長子吳昊今年八歲,女兒吳雨今年七歲,各自住了一間屋子。
看吳母沒有叫楚雲梨去和吳雨住的意思,本身她自己也不願意和陌生人一起睡。想到這裡,楚雲梨回身,上床閉眼。
邊上的吳啟斯本就是喝醉了的,困得不行,也躺下睡覺,下意識的離她遠了些。
兩刻鐘後,慘叫聲再次響起,緊接著就是楚雲梨道歉的聲音,「對不住,我一閉上眼睛就是你在打我。」
吳啟斯氣急敗壞,「你滾下去。」
楚雲梨乖乖下地,「我沒地方睡覺,我要回家。」
說著就要出門,吳啟斯氣得不行,「算了,回來睡!」
回去睡就回去睡,我還怕你不成?
於是,一晚上楚雲梨砸了他不下五次,次次往他傷口上招呼,態度還好,吳啟斯一醒,她那邊趕緊道歉,想要責備都不成,快天亮的時候,吳啟斯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拿著衣衫恨恨道,「你睡,我去跟昊兒一起睡。」
要的就是這種結果,楚雲梨假意挽留都沒有,等他一走就拴上了門,然後回去把吳啟斯的被子丟到了地上,都是酸臭味,根本沒法睡。邊上沒了人,她這才沉沉睡去。
外面天色將亮,就想起了吳母咒罵的聲音,「一個個懶的不行,等著老娘伺候你們。怕是福氣來得太早!」
楚雲梨翻了個身,昨夜她顧著招呼吳啟斯,根本沒睡。她不打算起身,外頭很快就傳來白氏的聲音,「弟妹,弟妹,該起了。」
「我疼……」楚雲梨聲音不大,「起不了,勞煩嫂嫂幫我請個大夫。」
外面頓時就沒了聲音。
楚雲梨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自從柳寶煙嫁入吳家,就開始學做各種家務。要知道這姑娘以前在柳家時,那可是請了婆子洗衣做飯的,從來不要她沾手,她嫁進來才幾天,現在還是吳母和白氏帶著她干,等她稍微上手,便全部都是她的活了。
她重新閉上眼睛睡了過去,一覺睡醒,外面陽光正好,一看就已經過午,一個上午倒是沒有人來打擾她,卻也沒有人來叫她吃飯,更別提喝藥了。
楚雲梨肚子餓了,昨天似乎就沒吃什麼東西,起身打開門,循著記憶往廚房去,廚房打掃的乾乾淨淨,連一粒米都找不著,她掃視一圈,揭開木鍋蓋,看到裡頭熱了兩個饅頭和小半盤菜,她也不客氣,拿著就吃。
飯菜吃完,餘光看到廚房中還有一包藥,她拿過來打開,挑了幾樣熬了,其餘的丟進灶火中燒了。
藥熬好正準備喝,廂房的門打開,吳啟斯捂著傷口出來了,進了廚房一樣看到她手中端著的熱氣騰騰的藥,伸手作勢要接,道,「哪來的藥啊?」
楚雲梨一仰脖喝了,末了道,「這是我的 。」
吳啟斯瞠目結舌,半晌才道,「你不就是皮外傷,喝什麼藥?」
「所以你打完我之後,還不讓我喝藥對嗎?」楚雲梨反問,起身往外走,「我要回家。」
手被吳啟斯一把抓住,「別動不動回家,丟不丟人?」說著,還摸了一把她的手背。
他們兩人還是那次他喝醉了之後強迫她時來了一回,現在兩人雖然成親了,但她愣是不讓碰,非要守孝。
他眼神淫邪,一看就知道在想什麼。
楚雲梨噁心的抽回手,不著痕跡的在裙擺上擦了擦,「我疼。」
「媳婦,對不住,我喝醉了,要不然我怎麼捨得打你?」他又道歉,嬉皮笑臉的又想拉她的手,「要不,你打回來?」
楚雲梨本來要走,聞言,回身試探著問道,「你確定?」
吳啟斯笑吟吟,「我保證站著不動,隨你打。」
「那我不客氣了。」楚雲梨走上前,見他果然不動,她隨手就撈起邊上的扁擔狠狠打在他的腰上。
不妨她真打,吳啟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忙捂著腰退開,道,「別!太痛了,不是讓你真打。」
楚雲梨才不管這麼多,這吳家老老少少全部都讓人噁心,打就打了。她正追得歡快,吳母帶著兒子媳婦和孫子孫女回來了。
這一大早上的,他們一家人居然全部出去了。看到院子裡的情形,吳母頓時皺眉,「寶煙,這是做什麼?」
楚雲梨放下扁擔,正色道,「夫君打我後很後悔,還說我可以打回去!」
吳啟斯也沒想到,本來是夫妻之間的小情趣被她當了真,還真揍了他一頓,身上挨了好幾下,先前奔起來沒感覺,這會兒停下來感覺哪兒哪兒都疼,胸口的繃帶處還有血跡滲了出來,且他已經站不起來了。
「胡鬧!」吳母斥道。還想要再說,邊上的白氏拉了她一下,「娘,別生氣,該做午飯了,昊兒都餓了。」
被這一拉,吳母臉上的怒意漸漸地斂了,頗有些不自在,看向吳啟斯道,「飯吃了嗎?藥熬了沒?」
「我剛起來,飯還沒吃。」至於藥,吳啟斯瞄了一眼楚雲梨,沒說話。
白氏笑著上前,「弟妹,今日可好些了?」
楚雲梨捂著肚子,「疼得不行,不能亂動,不知道有沒有傷著五臟,我回去歇會兒。」
說著就進了門。
現在可要做午飯了,吳母已經拉著吳啟斯進門換藥,吳啟朗帶著兒子女兒回房,做飯到底還是她來,白氏氣得跺腳,到底還是進了廚房。
楚雲梨進門後打開妝檯前的匣子,裡頭有五十兩的銀票一張,還有幾個銀錠,她全部貼身收好,今日吳母沒和她計較,說到底還是為了這些銀子。她心底清楚,所以有恃無恐,不想做飯就不做。
不過,這也不是辦法,她還是得想辦法早日回到柳家。原身的怨氣一半來自吳家,另一半來自鎮上接手了她家醫館的大伯母他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幼弟柳寶禮。
不過吳家輕易不會讓她回家,從昨夜到現在她試探了好幾次,只要一提回家,吳家人一定攔,並且還會適當的退步。
柳寶煙看不出來其中的貓膩,楚雲梨卻猜出,她大伯母一家,興許是和吳家達成了某種約定,不讓她回柳家。
柳寶煙上輩子能回家,已經是兩個月後,還是因為她大伯母讓人來尋她回去奔喪,她弟弟已經病逝了。當時她就懷疑柳寶禮的死有蹊蹺,從小到大他小病都少,又怎會病重到病逝的地步?再說,家中就是醫館,雖然柳父沒了,但裡頭還有個坐堂大夫,一般病症都能治,但尋了半日卻找不到弟弟枉死的證據,大伯母還對她的傷殷殷問詢滿面擔憂,只得認了。
楚雲梨坐在妝檯前,這妝檯還是柳父在的時候親自給她置辦的嫁妝,看著鏡子裡鼻青臉腫看不出本來樣貌的姑娘,楚雲梨心裡嘆氣,要是柳父泉下有知,自己精心養大的女兒被人糟蹋成這樣,只怕會氣得活過來。
她收好銀子起身,無論如何,柳寶禮是不能死的,吳家也不能久待。
剛剛起身,就有人敲門,楚雲梨揚聲問,「誰?」
白氏的聲音響起,還算柔和,「弟妹,該吃飯了。」
楚雲梨冷笑,「我不餓,你們吃。」
白氏又勸了兩句,到底走了。
楚雲梨再次醒來,外頭太陽漸漸落下,夕陽西下,又有人敲門,「弟妹,我給你買了些跌打的藥膏,開門我幫你擦些好得快。」
這還是可以的。楚雲梨雖然會治病,但平白也變不出藥材來,起身打開門,白氏順著門縫就擠了進來,拿出藥膏給她擦了 ,聲音柔和,「二弟就是愛喝酒,平時是個很好的人,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楚雲梨自顧自擦藥,不理會她,白氏站在她身後,搓了搓手道,「弟妹,今日婆婆帶著我們去了鎮上,去見了鎮上的於秀才,還考了昊兒,說他讀書很有天分,願意收下這個學生。」
「這是好事。」楚雲梨隨口接道。
白氏臉上就多了幾分自得,「昊兒從小就聰明,道士都說,他日後必定有大造化。」
楚雲梨不接話了,屋子裡沉默下來,氣氛尷尬,白氏偷偷看她臉色,試探著道,「就是這束脩太貴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