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挺多的,被褥就有幾床。
這東西不重,但一次最多拿兩床,加上油鹽醬醋和糧食還有布料,車夫和三姐妹跑了三趟,雖然動作已經足夠輕巧和迅速,但還是引來了周圍的鄰居。
只要有一個人看見,那基本就會被全村的人知道。
車夫走後,三姐妹看著屋中一大堆的東西面面相覷,楚雲梨剛才強撐著做了那麼多的事,此時早已經疲憊不堪,有氣無力地道:「把這些東西歸置一下,被褥放到床上,其他的東西拿到廚房。料子……稍後你們請了周大娘過來幫你們各自裁兩身衣裳。對了……」她掏出來一把銅板:「稍後請周大娘幫忙在村里捉幾隻母雞,以後天天吃雞蛋。」
孫寶金不敢接。
還是二丫反應最快,她接過銅板數了數,遲疑著道:「娘,我覺得雞可以不買,咱們可以買幾個雞蛋先吃著,現在最要緊的是給您請個大夫。您不喝藥……我害怕。」
楚雲梨笑了笑:「雞也要買,可以的話,你們還可以抓兩隻小豬仔回來,至於大夫……也請吧!」
姐妹三人對視一眼,都知道這銅板不是全部的積蓄,頓時歡喜起來。
一刻鐘後,周大娘過來,看著嶄新的料子,心下很是驚奇。
銀子不好賺,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
而女人想要賺銀子就更難了。如果不是蔣秀雲還在坐月子,周大娘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跑出去做暗娼了……實在是,一個女人要買下這麼多的東西,幹個一兩年還有可能。短短一天,變也變不出來啊!
她有些擔憂,可這到底是別人的家事,一開始的遲疑過後,她收起了心底的思緒,給三個孩子裁衣。五兩銀子在窮人家可以買許多東西,料子肯定是夠的,就連楚雲梨自己做了兩身之後,都還要剩下不少。
周大娘在量身的時候順便問了料子的價錢,聽楚雲梨說了後,驚訝道:「買一匹真的要便宜不少誒。你這都已經夠了,能不能退一些給我?」
自然是用買下的價錢退給她。
如此,周大娘至少可以便宜幾個銅板,又能買半斤肉了。
楚雲梨含笑點頭。
周大娘走的時候捧著料子笑得歡喜,三丫還跟了過去,送上了早就準備好的要還的糧食。
借的是粗糧,還的是細面。這是楚雲梨的意思。
不是她願意做冤大頭,而是周大娘的這份心意難得。要知道,一般人家可不會把一個正在坐月子的女人接回自己家中。
當時孫吉富自己都避諱成那樣,周大娘沒有多遲疑就點了頭,可見她的善良。
村子裡不止這一處空院,楚雲梨當時就尋思過,最有可能答應讓她們一家人借住的,也只有周大娘。
當初周大娘可是把這院子都借給別人停過喪了的。究其原因……她這個侄子如今住在府城,聽說挺富貴的,已經好多年沒有回來了。當年他們將侄子養大,算是有一份養恩在,這院子說是她侄子的,不如說是侄子將一個本就用不上的東西送給了他們家。
母女四人身無分文,搬出去兩天就買了這麼多東西回來,引得村里人猜測紛紛。
人無橫財不富,眾人都覺得母女四人要麼是走在路上撿著了銀子,要麼就是幹了些不好的事。
孫母前兩天還沉浸在失去孫子的悲痛之中,自從趕走母女四人,她心裡的悲傷已經淡去九成,更多的則是在琢磨著給兒子重新另尋一個合適的女人。正在鄰居家裡打聽她的一個遠房親戚家中的寡婦呢,就聽說母女四人買了不少東西的消息。
「別是偷來的吧?」
鄰居皺了皺眉:「應該不會,秀雲就不是那種人。」
相鄰住了那麼多年,鄰居自認對蔣秀雲有幾分了解,那喜歡偷東西的人,平時就管不住自己的手腳,不可能這些年都不暴露。換句話說,這麼多年都沒偷,現在也不可能轉了性子。再說了,那麼多的東西,可不是一點銀子買得到的,這村里誰家要是丟了那麼大筆的銀子,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
孫母心裡不是滋味,只要母女四人過好了,她心裡就難受。
「我瞧瞧去。」
鄰居:「……」
現在都不是一家人了,怎麼能隨便上門打擾呢?
但是孫母壓根就沒有自己是外人的覺悟,楚雲梨奔波了大半天,早已累得不行,送走了周大娘後倒頭就睡。
孫母來敲門時,三丫過去的。
自從家裡買了這麼多東西,姐妹三人就站在一起低聲說了幾句,她們又不是三歲,早已經懂事了。知道的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母親拿這麼多東西回來,一定是發生了一些她們不知道的事。
所以,三人早就商量好了,無論是誰上門,她們都要搪塞過去,不管有沒有人看見,死不承認就對了。
三丫怕自己忘記,心裡一直記著。開門之前,下意識從門縫裡看人,當看到是孫母時,頓時嚇一跳,不止沒有上前開門,反而還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嚇成這樣,二丫從屋中探出頭:「怎麼了?」
孫母拍了幾下,裡面遲遲不開門,她已經沒了耐心,聽到二丫的聲音,揚聲道:「死丫頭,趕緊給我開門。」
三丫跑得更快了。
二丫也不開,學著戲文里那些人打發不願意接待的客人時說的話:「這會兒不方便,改日再來吧。」
這話可把孫母氣得夠嗆。
她叉腰站在門口,張口就罵。
「肯定是不知道哪裡偷來的賊贓,不敢讓人看見,所以才不讓我們進門。大傢伙快來看啊,這裡有賊……」
姐妹三人雖然懂事,但到底年紀不大,也沒遇上過這樣的事。或者說,曾經她們遇上潑辣的奶奶,都只有聽話的份。此時也一樣,三人頓時手足無措,根本就不敢還口。開門就更不可能了。
裡面不開門,孫母跳得更凶。
這麼大的動靜,楚雲梨想睡也睡不成,好在她已經眯了一會兒,養了些精神,她緩步出門,蒼白著臉開了門。眼看孫母還要再罵,她率先道:「做人呢,還是為自己積點德。你再胡說八道……」
孫母一揚眉,尖刻問:「你待如何?難道還要去衙門告我?」
「那倒不至於。」楚雲梨看向孫家的方向:「我一個被休了的女人,名聲本來也不好聽,隨便你怎麼說。但你們家可是要娶兒媳的,你再兇惡一點,聲音再大點,再說得難聽一點,我看有誰還敢上門相看。就算敢來,我也要給你攪和黃了。」
孫母怒瞪著她:「你敢!」
楚雲梨淡然回望:「不信你就試試。」
她掏出寫好的契書:「都說了一刀兩斷,你這……算什麼?難道捨不得我?」
孫母:「……」
「我呸!」
門後有個水缸,母女四人剛搬來,裡面接的都是雨水,天長日久之下,泛著隱隱的臭味。姐妹三人想洗出來,只是還沒來得及。楚雲梨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潑過去。
「你再呸試試?」
孫母被澆了滿頭滿臉,衣衫也濕了大片,她瞪著面前作勢還要潑水的兒媳:「你敢。」
楚雲梨有什麼不敢的?
她抬手又潑了兩瓢,在孫母擼袖子動手之前,幽幽提醒:「我這輩子不嫁人了,你兒子可是要再娶的。你打吧!」
孫母:「……」
她真心想抱孫子。
抱孫子之前,得選一個能生孫子的兒媳。
這想要選人,除了銀子之外,家風也很要緊。她磨了磨牙:「咱們走著瞧。」
送走了人,楚雲梨擦乾了手上的水,囑咐孫寶金帶著兩個妹妹做飯,又躺了回去。
稍晚一些的時候,大夫到了。
還是上一次那位善心大夫,看到母女四人換了屋子住,心裡只想嘆息。再配藥時,聽到大的那個姑娘囑咐他用最好的藥。大夫一臉詫異,提醒道:「如果想要最好,三副藥得花五錢銀子。」
孫寶金心裡滴血,咬牙答應了下來。
好藥確實不一樣,楚雲梨夜裡喝了一碗,翌日早上就精神了許多。
三丫低聲道:「娘,剛才我看到奶去了周家。」
楚雲梨揚眉:「然後呢?」
三丫咬了咬牙:「奶會不會讓他們把我們趕出去?」
這話一出口,邊上忙活的姐妹倆也看了過來。
可見二人也是有此擔憂的,楚雲梨想了想:「我們把這院子買下。」
三人愣住。
二丫沉不住氣,率先問:「娘到底有多少銀子?」
村裡的院子不貴,這小院也不大,最多也就一兩銀子。楚雲梨笑著道:「買院子還是夠的。」
大的姐妹倆對視一眼,二丫試探著問:「娘,您的銀子是撿來的嗎?」
「差不多。」楚雲梨笑了笑:「你們放心,只要有我在,以後都不會缺銀子花。」
三人都沒敢把這話當真。
孫寶金已經和二妹商量過,把那兩分菜地全部種上,買來的幾隻雞除了母親吃的雞蛋之外,其他的全部攢起來,日後拿到鎮上去換錢。
最好是買只公雞回來,以後自己抱小雞,那說不準家裡的雞會越來越多。
孫母確實是讓周家攆人的,周家的年輕夫妻倆人動了心。因為孫母說,坐月子的女人身上晦氣,去了誰家,那就是把晦氣帶去誰家。
這好好的日子過著,誰也不願意自家倒霉啊。
周大娘面色很不好,呵斥了二人一頓。兒子都頂了幾句嘴,兒媳就更不說了。
楚雲梨將人請過來,說了自己要買下院子的事。她面色慘白,語氣卻格外認真:「我出一兩銀子。大娘可以回去商量一下。」
周大娘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