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秋喜嫁入胡家十年,手頭的私房從沒有超過十個子,胡大平最清楚她的窘迫。當下鐵器很貴,尤其是鋒利的匕首,更是貴得離譜。
至少,村里人是捨不得把銀子花在這上頭的。況秋喜能買得起,應該是之前胡家給的那十兩銀子。
被自家咬牙送出去的銀子扎傷,胡大平滿腔悲憤。但是,他自認狠不過況秋喜,當即往後退了一步:「秋喜,有話好好說,千萬別衝動。」
楚雲梨一步步逼近:「胡大平,我們成親十載,你應該清楚我的性子,向來逆來順受,從不與人結怨爭吵。會出手傷人,都是被你給逼的!」
說話間,匕首的刀尖已經放在他肚子上。
疼痛傳來,仿佛下一瞬就要扎得他腸穿肚爛,胡大平顫著聲音道:「秋喜,你小心點。都是我的錯,我給你道歉還不成麼?」
楚雲梨搖了搖頭:「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我真的知道錯了。」胡大平幾乎是涕淚橫流,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女人竟然變得這麼狠,說扎人就扎人,手都不抖一下。他絲毫不懷疑,這女人或許真敢殺人。
雖說殺了人她自己也逃不掉,但胡大平不想死啊!
楚雲梨到底還是收回了匕首:「滾!」
胡大平轉身就跑。
楚雲梨看著他的背影,囑咐道:「從今往後少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不會輕易放過你。」
聽到她的聲音,胡大平心弦一顫,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往後就是請他來,他都不來了好麼!
胡大平回去之後,再也不到況家,就算是有事路過,也儘量繞道。
不止他自己不來,他還攔住了母親,不許她過來找茬。
胡母感受著村里人的指指點點,心氣很是不順。她心裡堵的慌,又不好找家裡人發脾氣,便想去找況家的不自在。
當然了,吃過兩次虧,她也不敢直接上門,便去周圍鄰居那裡說況秋喜的兇殘和冷血。剛好胡大平從外頭回來聽見,一把將母親拽進了院子。
「娘,秋喜好歹給我生了一雙女兒,你別在外頭胡亂編排她!」
他怕母親不聽,語氣有些重。
胡母聽到兒子這樣的語氣,當即就惱了:「她況秋喜本來就過分,大夥的眼睛都看得見,這又不是我一個人說……」
胡大平有些不耐:「別人怎麼樣我管不著,總之,你不許再去外頭胡言亂語。」
胡母惱了:「你竟然還護著她?」
胡大平只覺得頭疼,揉了揉眉心:「娘,咱們有把柄在人家手上,你這是故意逼著她收拾我。」
聽了這話,胡母有些不自在:「我就是氣不過嘛。」
「我知道。」胡大平自己也憋得難受,道:「萬一她找上門又問我們要銀子怎麼辦?」
胡母:「……」
「我不說了就是。」
胡大平微微安心:「娘,家裡欠著十兩的債,最近家中只剩下翻地,我想去鎮上找點活干。」
胡母半信半疑:「你是去找葉魚兒的吧?」
比起被逼得性情大變的兒媳,胡母最討厭的人就是葉魚兒,沒有之一。
最近家中遭受的這些非議,兒子擔上欺辱女子的名聲,都是因她而起。
「不是。」胡大平抹了一把臉:「我是真的想賺銀子。」
住在村里,離況秋喜太近,哪怕他有意避開,也還是會偶遇上,總覺得暗處有一雙凌厲的眼睛盯著自己,他覺得太壓抑,只想逃離!
胡母想了想:「反正我們一起去,等過年回來再翻地,抓緊一些也來得及。」
一家人都走了,村里人漸漸地便會忘了那些事。
母子倆一拍即合,當即就回去收拾行李。等到胡父回來,沒有糾結多久,一家人在翌日早上就每人拎著一個包袱往鎮上而去。
鎮上的活計不好找,不過,若是只求溫飽,還是能找到落腳地的。
一家人尋摸了一天,終於在一處酒樓中找到了活計,胡母在廚房幫著切菜燒火,胡大平跑堂,胡父就跑腿。會這麼順利,皆因為工錢不高。
活是累一點,不過,想到能遠離況秋喜,三人都挺樂意。
可還沒歡喜兩天,就聽說酒樓對面準備開一間滷肉鋪,胡家人都沒當一回事,反正他們拿工錢度日,不在乎酒樓生意好不好,真論起來,酒樓生意差點,他們還能輕鬆些。
眼瞅著木工忙活了兩三日,鋪子煥然一新,這一日胡大平在門口迎客時,忽然看到了村裡的牛車。
胡家如今在村里名聲比那茅坑還臭,胡大平不願意被眾人孤立,看到人都會主動打招呼,將客人迎進門後,又飛快跑出去:「三叔,你怎麼在這裡?」
三叔看到他,頗為詫異,伸手不打笑臉人,溫和道:「我送秋喜一家……」
胡大平並不蠢,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失聲問:「這鋪子是她開的?」
「就是我開的,你管得著麼?」楚雲梨抱臂站在門口,臉上甚至還帶著微微的笑。
身邊胡小草抱著襁褓中的妹妹,看到父親後,常年的懼怕讓她下意識低了頭。
胡大平滿臉不可置信:「你又不會滷肉,開鋪子一定會賠!」
「真不會說話。」楚雲梨冷笑道:「我已不是當初的我,你怎知道我不會?退一萬步說,我就算是不會,就算要賠錢,那也是我的事。我有銀子,願意賠著玩,你管得著嗎?」
胡大平不是詛咒她,而是印象中的況秋喜好像只會做一些普通飯菜,味道只能飽腹而已。拿來賣……根本就沒人買。
楚雲梨閒閒提醒:「以後我們就住在這,你記得少出現在我面前。」
胡大平:「……」鎮上沒法呆了,還是回村里吧!
他轉身就走。
但事實上,想要回村沒那麼容易。一家人幹了十來天,想要甩手不干,酒樓是不發工錢的。
這些天三人都很累,讓他們就這麼放棄,想想就不甘心,胡母不願意:「大不了以後我們就在後廚,不出門就是!」
胡大平想避開況秋喜這個瘟神,但卻不想回去。他留在鎮上,三天兩頭還能抽空去暗中探望一下葉魚兒……實在是放不下她。
葉魚兒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
劉虎知道了村裡的那些流言,對她生了懷疑,時常盤問。要不是她口風緊,一直機靈地沒漏嘴,早就挨揍了。
就比如此刻,劉虎在外喝了酒回來,整個人醉醺醺,走路都東倒西歪,躺在床上後一把揪住她的衣領,粗暴地將人拉到面前:「你老實跟我說,到底是胡大平欺辱你,還是你勾引他?」
「他欺負我。」回答了太多次,葉魚兒也從一開始的心虛變成現在的面不改色。
劉虎眯著眼瞧她,忽然道:「他這兩天出現在我們住的這院子附近,是不是對你賊心不死?」
葉魚兒心弦一顫:「我不知道。」
「你最好是不知,否則……老子不會放過你。」劉虎說完,沉沉睡了過去。
葉魚兒站在床前,好半晌都不敢動彈。
她走到屋外,看著黑漆漆的夜,心中一片悲涼。
最開始和胡大平來往,純粹是享受他的追捧和照顧,聽信了他的承諾,說只要給他生個兒子,他會給她不少銀子,還說家中攢了十來兩,以後都是她們母子的。
對於葉魚兒來說,銀子倒是其次,劉虎到鎮上一個月回不了幾次家,她太孤單了。說到底,她最喜歡的,是胡大平的貼心陪伴和溫柔,這些是性情粗暴的劉虎所沒有的。
之前她還哄得胡大平答應暫且不讓孩子歸胡家……因為她知道,劉虎說是做夥計,其實他幫忙在那間酒樓中有不少女子接客,賭徒也多,這樣的地方很容易出事。就她聽說的,和劉虎一起的護衛就經常受傷,去年有一個還傷重不治。她是想著先拖一拖,劉虎如今是挺厲害,五年十年後可不一定。
她做夢也沒想到,會弄到如今這般境地。
正發呆呢,聽到了三長一短的敲門聲。葉魚兒心頭一驚,回身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劉虎,聽著敲門聲又起,仿佛不開門就不罷休,她抿了抿唇,上前打開門,低聲道:「趕緊走!」
「走什麼?」
說話的人是劉虎。
葉魚兒聽到身後的聲音,嚇得腿一軟,直接摔倒在地上,回過頭,發現床上躺著的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屋檐下,高大的身影像是帶上了深冬的寒氣一般冷氣森森。
她嚇得魂飛魄散,強壓著心裡的懼怕:「阿虎,你怎麼醒了?」
與此同時,門口的胡大平見勢不對,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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