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夫妻幾載,就算沒有朝夕相處,也做過這世上最親密的事,對對方都有些了解。
就比如此時,丁蘭娘看到他那樣的神情和語氣,就知道自己想多了。更何況他還強調一句,只是帶孩子來探望。
她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不可置信問:「你都來見我了,肯定是不怕我身上那所謂的疫症,既然你都知道我沒病,為何不接我回去?」
「娘讓你住一段,你聽話就是。」邱澤華將孩子推上前:「不是要娘麼,趕緊去吧!」
孩子本來是在看到母親的一瞬間就要衝上去,不過,見丁蘭娘太過激動又不太敢。哪怕這會被父親往前推,也只是磨磨蹭蹭。
丁蘭娘垂眸看向眼圈通紅還在打嗝的孩子,眼淚唰地落下。如果不是孩子哭著要見自己,他定然還不會來這一趟。她這幾年來處處妥帖,既然還是沒能讓他多在意自己一點……人生太苦,有時候別那麼較真。姑且就當他是帶著孩子來探望自己的好了。
她彎下腰,抱起孩子:「別哭了,娘在這。」
孩子看到母親,哭得愈發傷心。邱澤華覺得屋子裡很悶,轉身去了外頭。
當丁蘭娘抽空抬頭,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心下又是一突。
她如今唯一能夠求得著,也幫得上她忙的只有邱澤華。所以,將孩子安撫好,她就出了門。
「夫君。」
邱澤華負手站在樹下,聞聲回頭,見她有話要說,當即微微頷首。
態度並不熱絡,也沒問及她的病情。
丁蘭娘心下苦笑,道:「夫君,我不明白,娘為何突然就變了態度。幾年婆媳,我也有些了解她。她不像是這麼絕情的人。畢竟做錯事的人不是我……會不會是有人給她施壓?」
邱澤華皺了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丁蘭娘垂下眼:「我聽說姐姐得王爺看中,城內多少人都願意給她幾分面子。是不是她……」
「表妹不是這種人。」邱澤華打斷她道:「你是生了病才到莊子上的,別胡思亂想,好好養病。等你痊癒,我再來接你回去。」
丁蘭娘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憤怒:「你說姐姐不是這種人,那她是怎樣的人,你就那麼了解她?」
這話酸溜溜的,邱澤華聽出來了她話語裡的嫉妒,不耐煩道:「我和你們姐妹也算從小一起長大,對你們二人都有些了解。她溫柔善良,從來都不會用你這麼刻薄的語氣說話。蘭娘,我能猜到幾分你的想法。你儘管放心,你才是我的妻子,我和她之間……」他苦笑了下:「有緣認識,無緣相守。」
丁蘭娘看著他神情,心裡只覺憋屈無比。
男人就是賤,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張晚秋那個女人哪裡好?
「夫君,」丁蘭娘摸著孩子的頭:「逸兒每日都要見我,這樣吧,你乾脆把孩子也留在這裡。」
邱夫人不要兒媳,一定會要孫子。只要她來接人,她就有了回去的機會。
邱澤華滿臉不悅:「這孩子被你養得太嬌,閨女還行,咱們可是個兒子!我把他帶回去,後日再讓他來探望你。」
再之後,三五日來一回,最後就可以不來了。
後面那句話他沒有說出口,但兩人相處多年,丁蘭娘聽出了他的未盡之意。頓時鼻子一酸,又要落下淚來。
邱澤華一看她哭,心裡就煩,彎腰抱起孩子轉身就走。
丁蘭娘追了幾步,卻也只看到他頭也不回的背影。
另一邊,楚雲梨新開了許多鋪子,她的編花還被選為貢品,自此一躍成了皇商。
有了這樣的身份,她愈發如魚得水。
丁尚書在發現繼女不需要他照顧也能過得很好之後,漸漸地發現她身份越來越高,容不得自己忽視。於是,回府後面對周氏時,都客氣了許多。
周氏只得張晚秋這一個女兒,女兒日子好過,她也高興。
「夫人,你得空多去探望一下晚秋。她身邊也沒個幫手,又帶著個孩子。能幫得上忙的事,你別推脫。」
「大人放心,我都知道。」周氏幫他寬衣:「邱家那邊最近還來求情沒?」
怎麼可能不求?
邱澤華現在每日都要來找他,有時候還一天兩次。丁尚書是徹底惡了江姨娘,但又不得不顧及女婿的面子。
他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
見他如此,周氏心裡就明白了,她笑了笑:「大人,我是絕對原諒不了江姨娘的。你若喜歡她的溫柔小意,再找兩個合適的納進門就成。」
丁尚書聞言放下手,側頭看了過來,嘆息一般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不好拒絕。她殺人害命,我沒送她入大牢,已經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怎麼可能原諒她?」
周氏這才滿意。
另一邊,邱澤華也發現糾纏岳父救不出人。
說實話,他於江姨娘之間本身不太熟。因為身份的緣故,哪怕他和丁蘭娘成親四載,真正坐下來閒聊的機會不多,感情自然是不存在的。他並沒有多想幫她求情……之所以一次次糾纏,不過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而已。
對於孩子來說,有這樣一個外祖母,不是什麼好事。
親外祖母可以是妾,但卻不能是罪人。否則,會影響孩子一生的。
邱夫人沒想這麼多,邱澤華卻不然。母親有許多孫子,逸兒只是其中一個,這個毀了還有別的。可他迄今為止就得這一個兒子,巴不得把這世上所有的好東西都送到逸兒面前……也是因為,他可以借著這個理由去見她。
楚雲梨最近早出晚歸,這是早上在門口被邱澤華攔住時,頗有些意外。
她帶著孩子獨居,早已放出了話,無論何時,府中都不接待男客。若有事找她,可以去酒樓。
所以,真正到這府門口來找她的男人幾乎沒有。而這麼早就上門的,這還是頭一位。
「邱大人,有事嗎?」
邱澤華看著她疏離的臉,苦笑道:「表妹,我有點事想找你。」
饒是他知道二人之間再無可能,也還是多想見一見她,但又怕看到她這樣冷漠的臉。真的是想見又不敢見。
楚雲梨頷首:「說吧!」又補充道:「如果是想讓我幫江姨娘求情,那就不用開口了。你這是在為難我。」
聽了這話,邱澤華哪裡還說得出來?
「表妹,我不是想讓你原諒她。只是希望你能讓她住回府中,哪怕把她關在偏院,一輩子不讓她見外人都好。」
楚雲梨揚眉:「人一輩子那麼長,萬一她回來之後又哄好了尚書大人,我豈不是自找罪受?」
邱澤華咬了咬牙:「就當是看在曾經我救你一命的份上,請你千萬幫我這一次。」
楚雲梨醒來的時候,確實是因為邱澤華帶著人過來才嚇走了那些黑衣人,若不是他,她大概沒那麼容易脫身。而上輩子來張晚秋確實是被他所救。否則,母子倆定會當場喋血。
雖然被他救下之後母子倆也沒能得善終,但在外人眼中,母子倆確實欠他的救命之恩。
「不都說施恩不望報麼?」楚雲梨嘲諷道:「邱大人身為朝廷官員,本就該愛民如子。真要跟我計較這份恩情?」
邱澤華苦笑:「我是不得不如此。表妹,你也為人母,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如果逸兒有這樣一個外祖母……對他以後……」
楚雲梨訝然:「可江姨娘就是這樣的人。」
江姨娘犯的那些事情被查出來之後,誰跟她扯上關係誰倒霉。
邱澤華垂下眼眸:「我不會讓任何人影響了孩子的前程。」
楚雲梨若有所思。
他自己是官員,也希望孩子入仕,可有江姨娘在,逸兒幾乎沒有可能入朝為官。
半晌,他再抬起頭來時,眼神誠摯:「表妹,曾經我心悅過你。哪怕我已娶妻生子,知道我倆有緣無份,但曾經的情誼還在,凡是欺負過你的人,我都不會讓她好過!你信我!」
「我被人欺負了,自己會討公道,不需要你幫忙。」楚雲梨上了馬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邱澤華心裡明白,她這是不相信自己,好不容易把人攔住,下一次見面,不知道又要等到何時。他急忙追上前幾步:「表妹,你要怎樣才肯放過江姨娘?」
楚雲梨本來不欲多言,想到什麼,道:「我跟蘭娘說過,只要她肯跳入水中一刻鐘,我就幫著求情。」
邱澤華瞠目結舌:「你……」
「就是這樣,做不到就別來找我!」語罷,楚雲梨放下了帘子,飛快遠去。
邱澤華站在原地,回過神後也不去衙門了,讓人去告假,自己則回了府。
無論如何,江姨娘得儘快接回來。
住在外面的日子久了,懷疑此事的人就會更多,到時候知道真相的人也會更多。
最好是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將人接回京城,不要惹人注目。
他找到母親勸說了許久,終於在第三日將丁蘭娘接了回來。
回來的馬車中,丁蘭娘感動得眼淚汪汪。
邱澤華卻有些厭煩,靠在車壁上閉著眼,一直都不說話。
下馬車時,一股涼風吹來,丁蘭娘打了個寒顫,邱澤華伸手握住了她的:「走吧。」
丁蘭娘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忍不住笑了。
成親四年,她到底還是在他心裡占了一個位置。
往府中走了一會兒,丁蘭娘就是越來越冷,回過神後。猛然發現不對,這根本就不是回院子的路,而是去水榭。
「夫君,有話可以回房去說。那邊很冷,我們去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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