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知府在此為官多年,這些年來只疼寵鄭意一人。
隨著鄭意接待女眷的日子愈久,所有人都得給她幾分面子。唯一敢和她作對的,也只有楚雲梨二人。
而偷走胡夫人這事,對鄭意來說,算是致命一擊。
誰要是捏著胡夫人,那就是捏住了鄭意的命脈。所以,她想到鄭府頭上,並不讓人意外。
「請進來。」
鄭意每一次上門,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鄭聞要是敢讓人攔著,她就敢在大門外大吵大鬧。
鄭意進門時,滿臉都是壓抑不住的焦急,看到院子裡的鄭聞後,急忙問:「哥哥,我有話跟你說。」
鄭聞頷首:「你說。」
鄭意走近,盯著兄長的眉眼,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一毫的變化,緩緩道:「夫人不見了。」
「不見了就找啊!」鄭聞滿臉不以為然。
鄭意沒看出來疑點,哥哥身上不見絲毫心虛害怕,難道真不是他?
「柳青青呢?」
鄭聞皺眉:「那是你嫂嫂。」
「她不配。」鄭意從來也沒承認過柳青青的身份,毫不客氣道:「我有事找她。」
楚雲梨出現在園子門口,似笑非笑:「你竟然也有找我的一日。」
鄭意上下打量她:「夫人不見了,是否與你有關?」
楚雲梨面色如常,壓根不回答她的話。
鄭意摸不清她的想法,聲音沉冷:「大人說,有歹人擄走了夫人,如果抓住罪魁禍首,一定不會輕饒。柳青青,對誥命夫人動手,和對官員動手同罪!你要是知道她人在何處,也算是知情不報,同樣會入罪!」
楚雲梨揪著衣領:「我好怕哦!」
鄭意:「……」太假了!
看柳青青如此囂張,她並不認為她會知道胡夫人的下落。
眼看試探不出來,她立刻轉身就走。
鄭聞看著她急匆匆出門的背影,道:「鄭意,你好自為之!」
鄭意對此嗤之以鼻,飛快出了門。
大張旗鼓找了三日,愣是沒發現蛛絲馬跡。胡知府心裡焦灼,越來越不耐煩。
鄭意越想越怕,幾乎夜不能寐。短短三日,整個人憔悴了不少。
這一日,胡千柔拎著一個小包袱出門,剛好被外頭回去的鄭意撞個正著。
「你要去哪?」
鄭意找人找得都有點瘋魔了,看誰都可疑。
胡千柔面色漠然:「這是我娘的東西,我想拿去錢莊存著留個念想。」
胡大人出現在她身後:「讓她去。」
鄭意以前有不少好東西,可都被兄長收了回去。
李溪出身不錯,嫁妝里的東西有幾樣是上品,當然了,之前她有哥哥疼愛,是看不上的這些東西的。
可現在囊中羞澀的她,根本就捨不得那些東西被人拿走。
「大人,有一套紅寶我挺喜歡……」
話沒說完,就對上了胡大人凌厲的目光,立刻就將未盡的話咽了回去。
胡千柔幾日沒見母親,格外想念。到了街上後,試探幾次發現身後無人,立刻就往鄭府趕。
鄭聞並不阻止胡千柔前來探望母親,還特意囑咐過偏門處,不用稟告,直接放她進來。
胡千柔到底年輕,涉世未深,她這邊一進門,一刻鐘後,胡知府就得了消息。
他捏著手中毛筆,沉思了半晌,冷笑道:「瞌睡來了送枕頭。」他將手中的毛筆放回桌上,揚聲吩咐:「來人,鄭聞擄走知府夫人虐待,按律該抄家入獄,從重發落!」
胡千柔看到精神了一些的母親,忍不住哭了出來。
母女倆正抱頭痛哭,外頭的鄭聞就得了消息,許多官兵前來圍住了整個鄭府,讓他交出人來。還要將全家抄家入獄。
鄭聞嚇得心裡一抖,想到李大人,又安穩了下來。
楚雲梨站起身:「老爺,走吧!」
大門外,胡知府親自帶著人等候,看到楚雲梨二人出門,沉聲道:「小女如今正在府上,還請你二位讓她出來。否則,扣押官家之女,也是重罪。」
鄭聞看著外面一眼看不到頭的官兵,拱手道:「胡大人,有事好好說,你先進來……」
「少廢話。」胡知府沉聲道:「本官與你雖有舊,但律法是由當今皇上親自擬訂,不可輕視!你趕緊把小女和夫人交出來,否則,休怪本官無情。」
楚雲梨抱臂靠在門口的柱子上:「大人,我勸你還是進來再說。」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以為本官會那麼蠢?」胡知府冷笑:「你二人無顧押著我的夫人和女兒,要是再不求饒,本官……」
「胡大人好大的官威。」屬於四十多歲的沉穩男聲從大門內不疾不徐傳來,語氣里滿是譏諷。
聽到這聲音,胡知府面色大變,瞪大了眼看著大門。
沒多久,就看到了一身官服的李大人出現在門口。
胡知府臉上先是驚懼,想到什麼,勉強扯出一抹笑來:「原來阿溪是來找哥哥了?」他越說越自然:「大哥何時來的,我竟然都沒得到消息,實在太失禮了。阿溪也是,這麼大的事居然不告訴我一聲,還私自跑出來見你,讓我好找……大哥,許久不見,你近些年來可好?」
李大人緩緩走到大門外:「本來是挺好的,可得知了妹妹的消息後又不好了。胡大人,你當初求娶我妹妹時,我不肯答應這門婚事,當時你指天發誓說,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前兩天我親眼看到了阿溪,然後才知道這世上真的有人會滿口放屁。」
一個出身良好的官員,已經氣得罵人。可見其心中的怒氣。
當著眾多下屬的面,胡大人木著一張臉:「大哥,我們進去再說。」
楚雲梨似笑非笑:「剛才胡大人非不肯進去,現在著什麼急呀?」
李大人沒打算讓他進:「我然是京城官員,但當今皇上崇尚簡樸,你搞這麼大排場迎接我,我可不敢認。」
胡大人聽到這話,才想起來自己身後的一大串官兵,急忙擺手:「你們趕緊回去。」
官兵散去,胡大人臉上明明滅滅,等到人走完後,他拱手上前行禮:「大哥,別來無恙。」
李大人面露譏諷:「你要怎麼跟我解釋我妹妹的病?」
胡大人面露尷尬:「夫人病了許多年,從不見好轉。」
「病了許多年?」李大人嚼著這幾個字,冷笑道:「可我的人一直跟我說她們母女過得很好,這又是怎麼回事?」
胡大人滿臉詫異:「原來大哥派人盯著我們麼?我從來都不知道此事。」
裝得跟真的一樣。
大門口氣氛尷尬。
胡大人再次提出要進門。
鄭聞倒是想讓他進,可邊上有李大人,輪不到他開口。
李大人一聲不吭。
胡大人好話說盡,眼看進不了門,轉而道:「大哥從京城千里迢迢而來,我該為你接風。這樣吧,一會兒我在醉仙樓席開兩桌,請我所有的同僚……」
「不必如此破費。」李大人不耐煩地打斷他,淡淡道:「皇上的中秋之筵,也只擺兩桌而已,我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胡大人急忙改口:「那就回後衙去,我讓人做些好吃的,就我們一家人。」
「一家人?」李大人又笑了,滿眼都是憤怒:「我妹妹這些年來躺在床上,對外的胡夫人另有其人,原來你還當她們母女是一家人嗎?」
李大人話越說越不客氣:「你寵親滅妻,拿一個妾室當寶,讓一個商戶自己踩在她的頭上,一家人,那毒婦也配?」又冷笑:「你還當真是不挑。」
胡大人一直陪著臉笑,不敢反駁。
如此,李大人卻越來越生氣。
他最恨的就是妹夫的這份圓滑。
越是圓滑的人,越是心思深沉。
妹妹遇上他,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霉。
「當初我就不答應你二人的婚事,如今看來,我果然沒看錯,你就是一個靠不住的齷蹉小人。」李大人恨恨道:「早知今日,當初我絕不會一時心軟。」
他更後悔的是這些年來,因為和妹妹置氣,就沒有親自前來探望,只是讓人查看。
他更沒想到的事,這個混帳竟然這麼大的膽子,當真敢虐待他的妹妹。
「我不會放過你。」李大人說完,拂袖而去。
胡大人嚇得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
兄長算是天子近臣,如果鐵了心要和他作對,他大概真的惹上了大麻煩。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縱著鄭意胡來。
楚雲梨一拉鄭聞,進了門後,命人關緊大門。
胡大人站在門外,沉思許久,最後牙一咬,掀開衣擺,直接跪了下去。
「大哥,我錯了。」
他不停地磕頭,沒多久就磕到額頭紅腫。
鄭聞在屋內聽到外面的動靜,滿臉暢快,啐了一口:「你也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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