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梨被周氏摟在懷中,簡直哭笑不得。
「娘,我在家裡又不會出事,你還是回去睡吧!」
周氏嗯了一聲:「不去。」
楚雲梨很少和人同住,其實有些不自在,掙扎了一下:「我已經自己住習慣了,你能不能鬆開?」
黑暗裡,傳來周氏遲疑的聲音:「細蘭,你這些日子應該受了不少委屈,你會不會怪我?」
「怎會?」楚雲梨失笑:「娘也是為了我好。」
周氏心裡愈發不是滋味,將女兒抱得更緊:「以後我再不逼你,比起賺銀子和嫁一個好人家,我更想讓你好好的。」
想到女兒這些天的遭遇,她只覺得心悸。
明明女兒就好好的在她懷中,可她老覺得女兒好像已經遭遇了那些不好的事,心砰砰跳著,久久不能平復。
楚雲梨再次掙扎:「我哪也不去,就守著你們,就算以後嫁人也帶著你們,這總成了吧?」
聽到這話,周氏忍俊不禁:「這可是你說的!」
楚雲梨嗯了一聲:「娘,你能放開我嗎?」
母女倆一個要掙扎,一個不讓,明顯是在笑鬧,屋子裡傳出了母子倆愉悅的笑聲。
院子裡站了不知多久的楊父放開了緊皺的眉,展顏一笑,也回了自己的屋。
*
那日之後,日子好像恢復了平靜。
為何說好像呢?
是因為就在楚雲梨回來的第三日,楊父再去上工時,得知自己被辭退。
他從還未成親時就在那家鋪子幹活,已經十多年了,算是裡面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
在此之前,楊父從未發現過東家對自己的不滿,甚至因為相處多年,對他頗為倚重。至少,在所有的夥計中,最信任的人是他,甚至連銀錢都會讓他沾手。
若是以前,家中工錢最高的人丟了活計,只怕一家子都要愁眉苦臉。可家裡如今有楚雲梨拿回來的二十多兩銀子,還有她繡花攢下的好幾十兩,已經能盤個鋪子了,所以,周氏並不急,還安慰自家男人:「之前細蘭說要做生意,你不還愁不好辭工,現在正好。」
楊父有些不安:「我不是可惜這份活計,而是害怕這後頭的人。萬一她不收手,我們怎麼辦?」
周氏也開始發起愁來。
見狀,楊父有些後悔在妻子面前提及此事,反過來安慰道:「興許是我們想多了,此事和福娘沒關係也不一定。」
周氏不贊同道:「你東家那般信任你,突然就把你辭了,不是因為福娘,還能因為什麼?」
楊父想了想:「我的工錢比一般夥計多了五成,這兩年少東家管的事越來越多,興許他不想付這麼高工錢,才把我辭了的。」
這麼說,也挺有道理。
大半夜的,兩人在這發愁也沒用,只能兵來將擋。
楚雲梨又繡完了兩幅繡品後,老喜歡去街上轉悠,沒多久,就相中了一個小鋪子,盤下來後翻新,然後買了料子,請了繡娘。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楊細蘭從小到大接觸最多的就是繡樣,要是突然拿出了別的方子,楊家夫妻肯定會懷疑。
如非必要,楚雲梨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尤其是原身的親人,比如上輩子的陳唯安,傷心了好久才緩過來。
翻新鋪子期間,起了不少波折。
先是翻新的工人不願意幹活,後來又是隔壁的鄰居不讓她翻新,楚雲梨見過的人多,處事老辣,這些事情都被她一一解決。
終於到了開張那日,楚雲梨擺出了自己和一起學繡工的姑娘最近繡出的花樣。
說實話,她的繡工比那些繡了一輩子的老繡娘還要好,只要是識貨的人,壓根拒絕不了。
楚雲梨跟著福娘幾日,也稱自己為紅娘。
大戶人家不找她,倒是有不少鄰居照顧她生意,因為繡工好,口口相傳之下,鋪子的生意越來越好。
一轉眼過了半年,巷子裡親戚家中的一個姑娘入大戶人家做妾,找了楚雲梨繡粉色衣衫,在那之後,找楚雲梨的人已經變成了富家夫人。
這半年中,楚雲梨經常發現門口有一架低調的青蓬馬車。
偶爾,她也看到過馬車中的人。
正是連青烽。
這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像以前那般找到她的那一刻就親近於她,以最快的速度將她娶過門。
這一次的他,格外矜持。
每個月都要來好幾次,他每次都只在門口偷看幾眼就走。
看得楚雲梨都替他著急。
不過,楚雲梨有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整個人也越來越瘦,明顯病得愈發重了。
這一日有些奇怪,青棚馬車下午就到了,一直停在對面的巷子裡,要知道,以前都最多一刻鐘就走。
馬車一直停到她關鋪子才離開。
說實話,楚雲梨有點失望,還以為他今日要找上門呢。
可到了家門口時,才發現門口多了一架馬車,正是這半年來她經常看到的那個。
楚雲梨腳步輕快,飛快進了家門。
果然看到屋中有客,只是這客人的身子實在不好,一直用帕子捂著嘴低咳。
楚雲梨進門後,咳嗽聲立刻停住了。
可人想咳嗽,哪裡忍得住?
下一瞬,連青烽咳得更加厲害,白絲帕都暈染出了一抹殷紅。
楚雲梨立刻皺起眉來。
這半年中,她也觀察過連青烽面色,知道他身體有沉疾,但他身邊應該有醫術高明的大夫調理,身子弱歸弱,於性命無礙。
可是,這都吐血了,明顯病情加重。若是再不管,很可能因此丟命。
周氏看到女兒進門,急忙起身:「細蘭,這位公子想要找你繡喜服。」
大戶人家不只是女子的嫁衣要好看,男子成親的吉服同樣要喜慶又精緻。
其實,這雖然是送上門來的生意,周氏心裡還是有點犯嘀咕。
這人都病成這樣了,從進門來咳嗽就一直沒停過,很像是那些得了癆病的人。這樣的人要是成親,且不說他身子能不能圓房,就這副破敗身子,誰嫁誰倒霉,肯定是守寡的命。
當然了,面前的公子氣質高華,容貌也好,身上的打扮更好,明顯出身大戶人家,這樣的人家,自然是不愁娶媳婦兒的。那些姑娘嫁給他,應該也很樂意。
周氏心裡思緒萬千,卻也客氣地把人招待好了,要知道,這手藝人的名聲都是越傳越響,但這城中的各人之間有壁。
這人生下來就被分為三六九等。面前這位公子明顯比之前接待的那些富家夫人都要富裕。要是能幫他繡一身吉服,從今往後,女兒應該就會和城裡另外幾個紅娘的名聲一樣響亮……到時候,自然財源滾滾來。
聽到要繡吉服,楚雲梨一臉好奇:「連公子,你要成親了?」
要娶誰!
連青烽笑了笑:「不是,只是看你手藝好,怕以後排不上我,想先繡著。」
聽到姓連,周氏眼睛瞪大,添茶水的手都有些不穩。
楚雲梨伸手接過茶壺:「娘,我來。」
周氏眼神疑惑:就是那個連?
楚雲梨含笑回望:是!
周氏:「……」
她心裡著實害怕,不過又一想,只是繡吉服而已,又不和連家人打交道……想到此,她強調道:「連公子,我們鋪子小,家裡沒有馬車,大概去不了連家。」
聞言,連青烽眼神一黯,道:「讓楊夫人見笑了。」
這話,等於承認了連家當初那些事。
周氏有些不自在地摸摸鼻子:「連公子,我就得這一個女兒,實在抱歉。」
連青烽擺擺手:「不怪楊夫人謹慎,是我弟弟不成器,那日的事我爹已經查清,不是我三嬸找的福娘,從頭到尾,和福娘談生意的就是我那弟弟。」
周氏勉強扯出一抹笑:「連公子這般講理,和小連公子定然不是一路人。」
連青烽哭笑不得。
這都開始閒話家常了,楚雲梨出聲問:「敢問公子想要什麼樣的花樣?對了,還有吉服的料子,能讓我看看嗎?有些花樣不好繡,咱們得一樣一樣來。」
連青烽垂眸,語氣喪喪的:「料子就用你鋪子裡的,楊姑娘,我看過你的手藝,我相信你。」說著,往桌上放了百兩銀票:「還請姑娘多費心。」
頓了頓,又道:「銀子不是問題,姑娘若是能當成自家繡吉服一般上心,就更好了。」
楚雲梨:「……」還能更直白一點嗎?
當然了,兩人萍水相逢,一般人不會多想。
比如邊上的周氏,看到銀子後,滿臉笑容:「公子放心,我們一定盡力。公子拿到吉服後,若喜歡我們的手藝,可千萬要讓您未婚妻也在我家定,保證繡成天生一對,讓您二位和和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