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舊廠街頭號三好學生,街坊鄰居口中的乖孩子,秦時頭一回懷疑自己,可能是個文盲。
老梁拿出的那本古老冊子,打開一瞅,各種歪歪斜斜,扭曲混亂的詭異符號。
排布分列毫無規律可循,類似原始而複雜的象形文字,蘊含著複雜多變的表意性質,讓人很難理解。
「它不是用眼睛看的。」
老梁終於開懷,天賦再高的妖孽,第一次面對這關,也得犯迷糊。
「得發自內心去感受。」
給我整謎語人這齣是吧!
秦時瞧出來了,老梁接連被他震驚。
曾經身為天才的道心受挫,如今想要找回場子。
「長江後浪推前浪!老梁啊老梁,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麼叫新世代天驕!」
他淡淡一笑,憑藉自己過人的悟性,無匹的心性,還能入不了養神術的門?
笑話!
四十分鐘後。
「好難啊!」
秦時頭昏腦漲,眼皮耷拉,跟掛鉛球似的。
「我居然真的、真的!一個字都看不懂!沒道理,我在新一中的語言課,成績都是一百分以上!」
要知道,掌握五門以上的通用語言,是東夏任意大學的畢業要求。
從四大國立到啟光衡大、甲開科大這樣的頂尖學府,再至最普通的技術院校,都會開設必修語言課。
此乃教育司明文規定。
這也是秦時如此自信的原因,語言課的考試分數他就沒落下過。
像東夏的五大自治區,天竺、瀛州、亞墨、巴羅、琴島,它們都有自己的語言體系。
秦時基本能做到聽說讀寫,順暢交流。
他認為古老冊子上的奇怪符號,不過是甲骨文、蘇美爾文之類的象形字。
即便學習難度高,但只要找到字符間的相同特徵,便能判斷大概的含義。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文字怎麼用心感受?閉上眼睛,那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秦時深深迷惑,感到氣餒。
坐在對面的老梁抿著涼掉的茶水,做出看戲的模樣。
舊武傳承,向來存有諸多陳規陋習。
像「傳男不傳女,傳內不傳外」、「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凡事必定留一手」。
這種不良風氣盛行之下,很容易出現門派凋敝,突然斷代的尷尬情況。
「舊武中人,往往將『功法』看得極重,甚至寧願就此斷絕,都不肯落入外姓。
由此衍生出一套成體系的『密文』。這密文仿自古老時代的佛道字形,從『梵文』、『雲篆』當中摘取拼湊。」
老梁心想道:
「沒有師傅領進門,再怎麼天縱奇才,也難參悟。」
正確的步驟是,師傅傳授拆解密文的方法,再叫徒弟逐字逐句牢牢記住。
做到爛熟於心,清晰瞭然,哪怕閉上眼都能原樣復刻。
最後日夜參悟,從裡面咀嚼淬鍊出「精華」。
「賀嵐禪在師爺的道館,硬生生枯坐兩天,得到提點才入門。
小時還是太年輕,太氣盛,太確信自個兒的天賦了。」
老梁思忖著,等再過十分鐘他就學師爺當年,隨口指點幾句,讓秦時豁然開朗。
藉此建立為師者的威嚴!
「睡一覺行麼?【深度睡眠】只能恢復精力條,沒辦法加智力。
大腦沒有肌肉組織,靠【肌肉記憶】估計也不太行。」
秦時仍未放棄,他喚醒視網膜的豐碑面板,思索著解決之法。
盯著那本不知傳承多少年的古老冊子,眸光忽地一閃:
【食材分類:物品】
【品質:低級】
【可食用部位:第一頁、第五頁、第七頁】
【食用效果:提升閱讀理解能力,獲得臨時『開悟』特性,領會『其疾如風勢』】
「這也能吃?」
秦時愣了一下,他尋思【過度生長】對於「高營養高能量物質」的定義,未免太過寬泛。
既然如此!
那麼,不好意思了老梁!
豐碑啟動!
「梁師……」
秦時猶豫著該怎麼開口。
「怎麼?參悟不透,難以揣摩對吧?」
老梁只恨沒留長須,不能學著師爺捋鬍子扮高人。
「無妨無妨,讓我來指點你一番……」
秦時搖頭,讓老梁浮上嘴角的笑意再次凝固。
只聽小徒弟小心翼翼問道:
「梁師,這冊子是否極為貴重?」
「談不上貴重二字,洪聖全篇傳承都上交到武協了,你若權限夠高,耗費相應積分就能進行閱覽,多花點,還可以下載。」
老梁苦笑:
「我這份甚至稱不得原本,乃師爺抄寫的手稿。
可惜中間缺失大部分,由師父他老人家補上。」
難怪只有第一頁、第五頁、第七頁能吃。
看來老梁的師父遠不如師爺厲害。
秦時聞言暗暗鬆了一口氣,又問道:
「梁師,假如,我是說假如,這手稿沒了,你會心疼嗎?」
這小子想幹嘛?
老梁眉頭皺起:
「心疼有些言重,哪怕它流傳出去,沒有洪聖中人指點剖析,也不可能看懂。
至於師爺的手稿,我存了半箱子,都留念著。」
秦時心頭稍定,提出最後一個問題:
「梁師,你可曾用這份手稿擦過手,擤過鼻涕?」
「胡說八道什麼!師爺的手稿,我珍惜還來不及,哪能做這等……誒,你作甚!」
老梁面色古怪,不曉得秦時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結果他話還沒講完,便看到小徒弟抄起古老冊子,撕下其中幾頁紙。
隨後揉成紙團,張口吞下!
「完了!」
老梁並未惱怒發火,只是目睹秦時這般瘋狂,有些被驚到。
「小時他該不會沒看懂密文,直接道心破碎,受刺激了吧?」
好不容易撿漏挑中的天才徒弟,可不能出差錯!
秦時沒在意老梁的表情變化,他匆匆一句「梁師對不住」,便將幾張紙咀嚼下肚。
【已完成一次高質量進食(1/20)】
視網膜掠過清晰文字。
「居然真能達成條件。」
秦時嘴角扯動,照這樣說,他要是學一手漢尼拔,將林雲卿那個狗女人大卸八塊,挑選部位,精心烹飪。
也算一次「進食」或者『覓食』?
「可以考慮做儲備糧,實在沒辦法刷夠次數,就拿林老師墊一墊。」
秦時閃過玩笑念頭。
這個想法倘若給林雲卿知道,她滿心幻想的大女主文《都市貴女撿到舊武小狼狗,愛我別停》,就得變成驚悚懸疑的《鮮嫩可口俏老師虐戀殺人魔男高之我想被你吃掉胰臟》。
單間宿舍里沉默數分鐘,老梁充滿擔心:
「小時,你還好吧?」
「梁師!」
秦時睜開剛閉上的雙眼,神色嚴肅。
「咋了?學不會咱們可以慢慢來,你別太激動,太極端。師爺手稿撕就撕吧,師傅不怪你。」
老梁哄小孩似的,生怕徒弟又犯病。
「梁師!」
秦時張開雙手,他耳邊似乎響起各種風聲,激烈呼嘯,千變萬化。
隨著體內的那股氣感數次循環,絲絲縷縷的「風」被吸附而來,縈繞在軀體表面。
最後集中於兩腿足尖,凝聚出極為微弱的托舉力量。
「我已經悟了!」
秦時感受著百相之一的「其疾如風勢」,凡軀似卸去枷鎖重擔,陡然輕盈許多。
仿佛念頭閃爍間,自身就能融入細微變化的無窮氣流,像一滴水墜入汪洋,驚不起任何波瀾。
我是風中之神!
強烈的情緒占據秦時心靈,令他產生此等狂妄想法。
……
……
都市圈的夜空絢爛多彩,通明燈火交織宛若海洋。
位於中心地段的黑焰大酒店,三十層高的頂樓,穿著白西裝的秦禮豪雙手插兜,冷漠俯視剛被他撈出來的王龍。
「豪哥,我確實不知道,那個女老師是林霄漢的妹妹。她一個林家大小姐,幹嘛跑到青少年宮……」
秦禮豪的右腿踹出,鋥亮的皮鞋戳中王龍的下巴。
咔吧一聲脆響,骨頭碎裂,血色迸流!
中午還戴墨鏡穿名牌,開敞篷跑車的囂張青年,瞬間像條死狗翻滾幾圈,砸中後面的圍欄,震得哐當作響。
「真是蠢豬一頭,除了長了根吊,會睡女人,還能幹嘛?」
秦禮豪心裡窩火,額角青筋突突直跳:
「林雲卿那個瘋婆子都不認識!阿傑的腿差點讓她打斷,你居然上趕著湊過去?我讓你和程澤手底下的阿彪一起管義拳社,你帶著一群殺馬特跑青少年宮泡妞?」
他邁著大步,抬腳踩下,厚實的皮鞋跟一下又一下落在王龍腦袋上。
片刻後,哀嚎的聲音變得低弱,直至消失,抽搐抖動的身體也不再動彈了。
「媽的,我這麼囂張的人,都曉得都市圈『陳不惹,林不鬥』的道理!你條叼骨頭的野狗,也敢泡林家的小姐,膽子比我還大!」
秦禮豪嘴裡罵著髒話,高樓頂層風大,吹開他崩開扣子的西裝襯衫,露出大片凶獰刺青。
是一頭展翅撲咬的惡鷹!
「豪哥。」
旁邊的小弟彎腰蹲下,讓秦禮豪抬腳踩在他的背上,另一人則用衣袖擦掉皮鞋沾染的斑斑血跡。
「往後再有這種惹事生非的野狗,我見一條,踢一條!」
秦禮豪吐出鬱氣,高大的身材像沉重山巒,壓在所有人心頭,讓他們噤若寒蟬。
「阿四,選一份重禮,明天送到林雲卿那裡,至於林霄漢這頭笑面虎,我親自登門謝罪!
對了,我聽說王龍這頭蠢豬帶了一幫人過去,結果全被撂倒了?對方還是個學生仔?」
擦鞋的小弟回答:
「沒錯,一個在青少年宮打工的學生仔。」
秦禮豪皺眉:
「學生仔這麼猛?叫什麼名字?」
小弟低頭:
「沒打聽出來,就知道姓秦……」
秦禮豪又揚起一腳:
「廢物東西!養你們幹嘛用!姓秦?衡州姓秦的多了去,老子也姓秦!」
等他消了氣,掏出手帕抹了把臉,鬆手任其被風捲走。
學生仔?
既然是小蝦米,那就懶得管了。
自己吃起來都嫌塞牙縫。
「打電話緊著催阿澤那條野狗,讓他快點多多買地,舊廠街改造的批文要下來了,別耽誤老子賺大錢。」
秦禮豪叼住千元一支的九重樓香菸,濃郁的夜色下,那點火星子一閃一閃,緊接著噴出青色煙霧。
「煙城秦家這麼些年積累,其實真要斗一斗林家,也沒什麼。」
他咧嘴笑著,望向舊廠街方向,像飢腸轆轆的野獸等著開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