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今天是元旦，學校和某些單位放了一天假。

  顧維他們剛吃過早飯，就有不少人來店裡買東西。

  後來，買貨的人一直源源不斷，顧維見幾人忙得不可開交，就沒急著走。

  等人少了一些，顧維忽然透過釘了塑料膜的窗戶，看到趙大江馱著一個棉被卷過來了，立刻起身走了出去。

  「趙叔來了。」

  趙大江頭上扣著狗皮帽子，卻沒有戴圍巾，臉凍得有點紅，笑呵呵的說，「我還尋思你得沒起來或者沒在家呢。」

  「快進院。」

  顧維忍不住笑了，自己愛睡懶覺的事人盡皆知。

  他說話間過去打開大門。

  趙大江推著車子進了門洞。

  顧維目光落在鼓鼓囊囊的大花棉被上，好奇的問道，「你車後面帶的什麼？」

  趙大江一邊解著用內車胎做的皮帶，一邊說道，「剛從暖棚里現摘下來的葉菜。我尋思今年不元旦嗎，你家肯定買了不少好吃的，所以就給你弄點兒生菜香菜啥的……」

  顧維有些感動又有些無奈。

  在嚴寒的冬季，大多數人家以土豆蘿蔔白菜酸菜為主，這些鮮嫩翠綠的小青菜，顯得非常稀缺和珍貴。

  「趙叔，我們吃不了多少，你還是留著賣錢吧。」

  趙大江抱起了棉被卷，「賣錢不急，還有的是呢。再有咱們這關係，你還跟我客氣啥？」

  他這麼一說，顧維也不好再說別的了。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晚上叫趙嬸他們過來家裡吃飯。」

  正好顧建國解凍了不少的雞、魚還有豬肉，野味，即使人多，加幾個菜也能夠吃。

  趙大江想了想，沒有拒絕，「成，到時候咱爺倆好好喝點。」

  等進屋以後，打開外面的棉被。

  裡面還包了一層舊棉襖。

  趙大江翻了翻，滿意的笑道，「還行，一點都沒凍。」

  顧維打眼一看，可真不少，立刻冒出了一個想法，提議道，「這麼多菜，咱們吃火鍋吧。」

  「行啊。」趙大江自從那次在顧維家裡吃過火鍋，回家以後也試著弄過，但卻沒有那麼好吃。

  待趙大江走後，顧維戴上了帽子和皮手套，推著自行車出門打算去市場買些羊肉。

  自從11月4日，《特區報》頭條刊登了一條消息，經上級批准，從11月1日起，經濟特區取消糧、油、肉票證，實行議價，敞開供應政策。

  林區這邊也緊隨其後的取消了肉票。

  所以菜市場裡，多了好幾份賣肉的攤主，只要時間不太晚，隨時都可以買到，方便了不少。

  並且，這時候的肉，比現代飼料餵養出來的要香多了。

  顧維鎖好大門，剛跨坐上自行車，顧洪傑就從店裡跑出來了，還帶出了一堆漫天飛舞的熱氣。

  「你騎自行車要幹啥去？」

  顧維笑著說，「去市場買羊肉，晚上涮火鍋。」

  顧洪傑急聲道，「我跟你一起去。」

  「那走吧。」顧維騎車技術還可以，再加上前幾天那場大雪之後路已經有些瓷實了，馱個人也不算事。

  「行，那你等我一會兒。」

  目送穿著對襟棉襖，縮著脖子的顧洪傑眉飛色舞地跑回屋，顧維笑著搖了搖頭。

  很快，顧建國也從店裡出來了。

  「晚上要吃鍋子？」

  顧維點點頭，「嗯，趙叔送來特別多的青菜。」

  顧建國吐槽了一句，「這個大江，哎……那我中午做點簡單的，化的那些東西等明天再吃吧。」

  「行，反正也壞不了。我中午估計得在市里吃了。」

  這裡生意這麼好，市里那邊也肯定差不了，再加上過節，顧維打算過去看看，順便請他們吃頓飯犒勞一下。

  「好，你去吧。家裡這邊有我們呢。」

  顧建國話音剛落，穿戴整齊的顧洪傑就出現了。

  雖然變得圓滾滾，但一點都沒有影響他的行動，靈巧的爬上了後車架。

  「坐穩了？」顧維笑問道。

  「穩了。」顧洪傑又衝著顧建國說，「爸，我們走了。」

  顧建國笑眯眯的沖他們揮揮手，然後扭身進了店裡。

  顧維呼吸著清咧的冷空氣，慢悠悠的騎著自行車。

  車胎在雪地里行進，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顧洪傑雙手環抱著他的腰，開心的哼著歌。

  顧維在路上看到了穿著扭秧歌服裝的行人，隨口問起，「區裡的元旦演出，你怎麼沒參加呢？」

  顧洪傑揚起下巴，「還得天天排練，耽誤太多時間。再說大合唱也沒意思，讓我獨唱還行。」

  顧維在前面，自然看不到顧洪傑的表情，但從他的語氣也能猜到那副自信的樣子。

  「嗯，一幫人合唱的確沒意思。」

  「是吧，我就這樣覺得……」

  兩人一路聊著天，很快到了菜市場。

  牛羊肉比豬肉貴，買的人並不多。

  顧維見攤上羊排還有不少，羊腿也有，乾脆都包圓了。

  攤主認識顧維，知道這是服裝店的老闆，笑容滿面的稱重，算錢，最後還給抹了零。

  前面的車筐和後車架都裝上了東西。

  所以回程的時候，顧洪傑坐到了車大樑上。

  顧維明顯的感覺到了，父親長高了一些，至少一米五多。

  跟現代的同齡孩子比較起來，也不算矮了。

  等到了家，把東西都卸下後，顧維看了一眼時間，就準備出發了。

  得知顧維要去市里，顧洪傑雖然還有點想跟著，但最後懂事的主動留了下來。

  市裡的服裝店，果然生意更好。

  顧維還沒有走到地方，遠遠的就看到門口有不少進進出出的人，大多沒有空著手。

  金宏飛現在已經和王淑芬處上了對象，看到顧維的身影一出現，就露出了更燦爛的笑臉。

  「顧哥。」

  其他人也此起彼伏的打著招呼。

  「顧哥來了。」

  「顧哥。」

  「……」

  很多顧客們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顧維。

  有的知道這就是老闆。

  有的卻是頭一次見到。

  沒想到開店的人會這麼年輕，長得還特別精神。

  跟刻板印象中的個體戶，一點都不一樣。

  顧維對那些打量好奇探究的目光，早已熟視無睹。

  他先跟李斌他們打了招呼，又跟李彤聊了兩句，然後也開始賣貨收錢。

  忙完了高峰期的那麼一陣兒，店內的顧客少了。

  顧維笑著說道，「今天元旦，待會兒中午把店關了，我請你們去國營飯店吃飯。」

  「好啊。」

  「謝謝顧哥，」

  大傢伙都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但隨即又覺得生意這麼好，肯定少賣不少東西。

  李斌知道財神爺非常大方寬厚，不差這點錢，但那麼信任他，把店交給他，有些話不能不說。

  「顧哥，今天來買東西的人比平時多多了，中午應該也斷不了人，要不然換班去或者用飯盒裝回來在店裡吃呢？」

  金宏飛和王淑芬她們幾個售貨員也都紛紛出聲。

  看到大家都真心實意的把這個店當成自己的事業，顧維心裡很高興。

  「好，那就打包回來吧。」

  見顧維沒有生氣，李斌心裡暗鬆口氣。

  其他幾人也都覺得這個決定好。

  等李斌把這幾天的營業額交了以後，顧維和金宏飛一起去了國營飯店。

  畢竟這是80年代，不像現代的飯店，大街上遍地都是。

  如果不去的早一些，很有可能買不到東西。

  市里做的比較好吃的這家飯店，距離店裡並不遠。

  兩人乾脆步行過去。

  金宏飛迫不及待的跟顧維說道，「顧哥，我跟淑芬倆打算年前訂婚。」

  顧維著實沒想到他們速度這麼快。

  但同時又為兩人感到高興。

  「恭喜啊，你小子可得好好的對人家。」

  金宏飛笑的見牙不見眼，「放心吧，顧哥，我其實從前就相中她了，好不容易同意跟我了，我絕對得對她好啊。這個事兒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同意來店裡上班，也許還沒一定呢。」

  顧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謝謝，我收下了。不過還是你們有緣分。」

  金宏飛認同的點頭，「我倆是有緣分，可惜，今年過年比較晚，2月19是大年三十。」

  顧維被他逗笑了，「看出來，你有多急了。」

  金宏飛把顧維當成自己的貴人和哥哥。

  即使被笑了，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相反，還覺得美滋滋的。

  雖然還沒有到中午的飯時，但國營飯店裡，人聲鼎沸，幾乎沒有空桌了。

  現在市里這邊的工人工資不低，又捨得花錢，喜好吃和穿。

  所以，看到眼前的景象，顧維一點意外都沒有。

  倒是金宏飛暗暗咋舌，「咋這多人，過節了，還不在家裡吃。」

  「懶得在家裡做唄，而且哪裡有店裡的大師傅好吃。」

  顧維低聲說了一句，之後直接去找了相熟的服務員。

  國情如此，到哪裡都是有熟人就好辦事兒。

  因此，顧維和金宏飛很快提上了裝滿了飯菜的一堆鋁飯盒離開了。

  解決完午飯，顧維又在店裡待了一會兒。

  然後才回了現代。

  兩個時空差了一些時間，這邊元旦已經過完了。

  顧維去剪了頭髮。

  特意要求托尼老師精剪的不要太誇張。

  畢竟八十年代那邊，無論男女最流行的就是燙髮。

  像現代的某些時尚髮型，根本不是一些理髮店的師傅能夠剪出來的。

  而他作為時尚的風向標，被很多人緊盯著。

  比如隔壁的劉大美，就不止一次的問過他在哪裡剪的頭髮。

  等顧維回了八四這邊，已經是下午4點多了。

  不無意外的天已經有些黑了。

  林區人都說長五月短十月。

  有那麼幾天，甚至3點多的時候就黑天，沒有見過的人，一定會覺得很驚奇。

  顧維到家以後，發現唐佳美他們都過來了。

  並且據顧建國說，沒有空著手，又不少的東西。

  弄的顧維很無奈。

  晚些時候，把店門和大門一關。

  大家圍坐在一起，吃著熱騰騰的火鍋，有說有笑的嘮著嗑。

  一直到很晚才結束……

  元旦過後，顧洪傑迎來了期末考試。

  他信心滿滿的被顧維送去了學校。

  目送顧洪傑進去後，顧維剛要走，就在學校門口碰到了多日不見的林航。

  「顧大哥。」

  由於身體原因，林航開學以後只要班裡有生病的同學，他準保趕上。

  最近又感冒了，所以基本上都待在家裡。

  但今天期末考試，他背著書包還是來了。

  顧維對林航非常的同情和憐憫，這個孩子懂事又聰明，可惜胎帶來的毛病，想要做手術身體條件又不允許。

  「感覺好點了嗎？」

  「嗯，好多了。等我再好點就去找小傑玩。」

  林航知道李桂芝跟他一樣有心臟病，並且前段時間還犯病住院了。

  所以自從那以後，即使姐姐林語不說，他也沒有再成天的往顧家去，怕的就是一不小心，把感冒傳染給人家。

  「好，隨時歡迎你來。」

  顧維豈能不知，這孩子的顧慮重重，他憐惜的揉了揉林航的頭頂，入手卻沒有顧洪傑的頭髮那麼柔順清爽，明顯缺乏營養。

  林航喜歡跟顧維親近接觸，開心地眯起了眼睛，「我一定快點好。」

  考完試，學校就放假了。

  只等過幾天出成績，留寒假作業了。

  顧維自此身後多了一個小尾巴。

  兩天後，又多了一個林航。

  對此，顧維沒有覺得有太多不便。

  反正他如果真的有事情要辦的話，兩個孩子很懂事，不會非要跟著不可。

  期末考試的成績很快出來了。

  顧洪傑考了全年級第一。

  顧維按照承諾送給了他一份禮物。

  這一次是一隻適合他戴的手錶。

  顧洪傑簡直要樂瘋了。

  作為小孩子，誰不想要一隻手錶呢。

  甚至他們很多人，都會在手腕上用筆畫出一個手錶，即使是假的，也開心不已。

  雖然顧維是賣手錶的，他也見過各種各樣款式的男女表。

  但卻沒有一隻手錶，有顧維送他的這麼精緻好看又合適。

  顧建國和李桂芝最開始都不同意讓顧洪傑收下。

  因為首先覺得顧維太慣著孩子了。

  要知道，很多大人都沒有擁有一塊手錶，他一個10多歲的小孩卻戴上了。

  其次，通過這幾個月的經歷，他們也增加了不少的眼界和眼力，自然能夠看出來那隻手錶價值不凡。

  但是顧維是什麼人？

  他想送，自然沒有送不出的道理。

  最後，不但成功的說服了兩個人。

  並且還提出了一個計劃，打算帶著他們去趟省城，遊玩和檢查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