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開林關心的問道：「顧哥，昨晚休息的怎麼樣？」

  「還可以。」

  顧維晃了晃手裡的包，即使沒有說話，意圖也十分明顯。

  徐開林反應過來，連忙說道，「顧哥，我們換個地方。」

  顧維微微點頭，「好。」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開了這片街道。

  沒有走太久，就到了徐開林租住的一處筒子樓下面的倉房。

  顧維注意到，這裡雖然很小，但窗戶和門都弄了鐵柵欄，安全係數應該還是可以的。

  徐開林也是毫不避諱的和顧維講了，這裡是他的庫房和交易地點。

  那麼多貨僅僅靠著他自己往外賣是不可能的，所以又轉批給了其他人。

  顧維並不在意這些。

  反正貨批給了他，如何出手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兩人順利的完成了交易之後。

  徐開林把貨放好。

  顧維又去了他家裡做客。

  對於徐家的情況，顧維之前其實已經有所了解。

  徐開林是家裡的老三。

  他上面有哥哥和姐姐，下面還有個弟弟。

  兄弟姐妹四人，當年上山下鄉插隊到農村當知青的卻只有他一個人。

  在農村待了幾年後，也沒有找到回城的機會。

  直到等到知青大批回城，他才得以回到了省城。

  工作一直沒有得到安置，家裡特別困難，養不了閒人，他大著膽子干起倒賣倒賣的事。

  即便很多事情沒有細說。

  顧維也能猜到，這是一個在家裡不吃香的人。

  通常家裡處在當腰的孩子，都是這樣的境遇。

  不過，經濟基礎決定家庭地位。

  徐開林能賺錢了，估計情況也能有些變化。

  徐家住的是平房，面積不大，屋裡屋外收拾的倒還算乾淨。

  徐父和徐母待顧維都十分的熱情。

  從他進屋以後，就開始忙活著。

  又是沏茶倒水，又是遞煙洗水果，唯恐怠慢了客人。

  雖然徐開林並沒有吐露實情，只說顧維是一個外地過來的朋友。

  但徐家父母也猜到了這個小伙子不是一般人。

  因為跟自家老三之前來往的那些朋友一點都不一樣。

  初次見面，彼此都不熟悉，聊天也帶著客套和刻意。

  顧維只是出於禮數過來看一眼。

  並沒有留下吃飯的意思，所以稍坐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

  徐開林已經打算好了在外面安排財神爺，自然跟著一起往出走。

  徐父徐母一直把人送到家門外。

  看到他們走遠，才轉身回去了。

  顧維邊走邊觀察著狹窄胡同兩邊的房子和煤棚子。

  他知道，這裡充滿了時代氣息的建築，棚改以後已經很難再見到了。

  徐開林見顧維似乎對這些很感興趣，開口說道，「這些私自建的棚子，其實火災隱患挺大的，去年四月份就著了一把大火……顧哥，你聽說過這事沒有？」

  「嗯，聽說過，據說損失非常慘重。」

  顧維知道這場有名的特大火災，燒毀了5條街中的7棟樓房，200多棟平房，還有一些企事業單位設備物資也全部燒光，人員傷亡也不少。

  徐開林嘆了口氣，「是的，那場火太大了，第二天上午九點多鐘才看到灰濛濛的太陽，我有朋友家剛好住在那邊，啥啥都燒沒了……」

  聽著徐開林的講述，顧維也覺得特別的揪心，「的確太慘了。」

  兩人正邊走邊聊。

  忽然。

  一陣叮鈴鈴的自行車車鈴聲在他們身後響起。

  顧維也轉身回頭看了過去。

  發現是昨天飯店裡見過的徐開林的對象。

  「小麗，你怎麼沒上班？」

  徐開林看到對象這個時間出現在附近，有些意外。

  下了自行車的岳曉麗輕哼一聲，口氣有些沖的說，「我上沒上班還用你管！」然後直勾勾地看著顧維。

  顧維蹙眉，感覺徐開林找的對象貌似不怎麼樣，就算是有矛盾或者生氣了，在外人面前至少也該給對方留有一些面子。

  徐開林生氣的同時，又怕顧維不高興，也語氣生硬的說道，「不用我管更好！」

  「顧哥，咱們快點走吧，晚了怕是……」

  顧維見徐開林一點都沒有做介紹的意思，又對這個姑娘印象不太好，自然樂得配合，「好，那抓緊吧。」

  岳曉麗看著一高一矮的兩人離去，氣得臉色鐵青。

  她只是還在因為昨天的事生氣，徐開林這個傢伙也太過分了！

  等兩人走遠了一些後，徐開林覺得面上無光，苦笑道，「顧哥，讓你見笑了。」

  顧維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沒關係。」

  不過，他對兩人的將來並不太看好。

  但好與不好都是人家的事。

  跟他又沒有一毛錢關係。

  尤其感情上的事情，還是少說話的好。

  但徐開林顯然把顧維當成了自己的恩人和貼心人，「其實她之前不這樣。那時我在鄉下，特別的迷茫，感覺沒有希望，也不知道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回到城裡。幸好有她經常給我寫信，郵些東西……」

  顧維聽了以後，倒是能夠理解了徐開林幾分。

  有些人很念舊。

  而且會分外感激在自己處於低谷時給予溫暖的人。

  之後，徐開林安排了顧維吃飯和遊玩。

  第二天，又把臥鋪票和在機械廠開具的介紹信送到了他的手上。

  顧維對此非常滿意。

  徐開林屬於超額完成了他拜託的事情。

  現在不但有了臥鋪票。

  還有了省城機械廠的介紹信。

  他在外面行走也多了底氣和保障。

  再也不用提心弔膽的怕被人查驗身份。

  顧維當然不會讓人白幫忙。

  當即給予了適當的回報。

  等跟徐開林分開，找地方回到現代後，顧維才仔細的研究起了剛到手的硬殼臥鋪票。

  上面印著硬臥鋪（中），省城至鐵洲。

  限乘當日當次車，以及全價和半價多少錢的票價。

  顧維接下來的旅程能舒暢不少，也能少遭罪。

  他正琢磨處理完顧家的事，回程的時候怎麼辦。

  如果能一下子瞬移回市裡的房子就好了。

  突然，眼睛刺痛。

  一片白光閃過。

  下一刻，顧維就出現在了市里那個悄悄租下的房子裡！

  艹！

  顧維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金手指真特麼的粗壯！

  幸好他想的是市裡的房子。

  如果想的是服裝店的家裡，憑空的出現在爺爺他們面前，還不得把人嚇死。

  反覆的試驗了兩次以後，顧維樂不可支。

  當晚，顧維登上了火車的臥鋪車廂。

  這時候，能夠坐上臥鋪的基本上都是公家人。

  幾個鋪位上都已經有了人。

  大家似乎都是自來熟，相互的詢問單位。

  顧維絲毫不怯場的謊稱自己是機械廠的採購人員。

  然後得知下鋪的兩人竟然是部隊的人。

  不由立刻肅然起敬。

  這可是為了保家衛國，流血流汗犧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人。

  如果是其他職業的，顧維也許還會信口開河，侃一侃大山。

  跟這些最可愛的人說假話騙人家，他會覺得不好受，所以很快回到了自己的鋪上躺下。

  不過，顧維並沒有絲毫的睡意。

  他一邊翻看起了報紙，一邊順便側耳傾聽著大家的聊天。

  上鋪這兩位老哥顯然是經常出差的人，都很健談。

  他們四人很快聊得熱火朝天。

  對面中鋪是一位20多歲的年輕姑娘。

  手裡拿著一本書，卻好半天都沒有翻上一頁，似乎也在聽著那些人聊天。

  兩人的目光在隔空不經意的碰上，彼此都露出了笑意。

  「同志，你還是學生嗎？」

  顧維啞然失笑，他長得那麼像學生嗎？

  自從能夠穿到這個時空，已經不止一人問過類似的問題了。

  「不是，我已經參加工作了。」

  姑娘哦了一聲以後繼續說道，「其實我也參加工作了。畢業後分配到學校當了語文老師。」

  「老師好，教書育人。」顧維感覺這姑娘的確有點像是老師的樣子，雖然長相不是那麼漂亮，卻很文靜還帶著書卷氣。

  姑娘被誇的臉頰飄起了紅霞，「我也覺得當老師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當初我的家裡人是不太想讓我……」

  即使她不說，顧維也明白。

  之前那個時期，老師可是會被那個或者叫臭老九的。

  「倒也能夠理解。」

  姑娘笑眯眯的說，「是的，我能理解他們的苦心。但時代在變化，也不可能總拿老眼光看待問題是不是。所以後來得知我被分配到了鐵洲，家裡人也挺支持的。」

  顧維不確定的問，「你說分配到哪？」

  「鐵洲。」姑娘輕聲說道。

  顧維不免想到了一些事情，少有的交淺言深的叮囑她了一些要注意安全之類的話語。

  「嗯，姑娘家出門在外還是要多加小心。雖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無。」

  小姑娘顯然沒想到，眼前帥氣的人這麼關心自己，頓時心中小鹿亂撞。

  「好的，謝謝你。我會多加注意的。」

  顧維見她真的聽進去了，心裡暗鬆口氣。

  「不客氣。」

  之後姑娘還告訴了他姓名和分配的單位地址。

  意思很明顯，想要以後通信聯繫。

  顧維只好打著哈哈過去了。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都是假的。

  即使有心想要跟人家通信也不可能。

  更何況，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去跟人做筆友。

  秦之曼的信，他都回復的沒有那麼及時。

  叫王琪琪的姑娘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略微有些失望。

  兩人之後也沒有怎麼交談。

  顧維也沒怎麼在意。

  反正聊天也是為了給無聊的旅途增加一點樂趣。

  時間到了晚上八九點鐘的時候，人們大多也都回了鋪位上躺下休息。

  畢竟這時候大家的作息時間都很健康規律，除了上夜班或者工作需要，很少有休息太晚的人。

  但依然有人繼續聊著天。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暢談著工作，事業和婚姻，毫不掩飾的分享著各自的經歷。

  顧維隱隱的能聽到。

  感覺也是一種很美好的經歷和回憶。

  遇到了對脾氣的人，不用去計較太多，暢所欲言。

  下車以後，各奔東西，誰也不認識誰。

  哪怕當成了一個傾吐的樹洞也是好的。

  在幾十年後的現代，這樣的情況已經很難再有了。

  顧維就這樣，在火車的轟隆聲和聊天的背景音，以及大大小小的呼嚕聲中，漸漸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

  隨著一陣震動，火車在某一站停車。

  顧維才醒了過來。

  他坐起身，看了看外面的站台。

  只見漆黑的夜色中，依然有不少大包小包的行人。

  有人上車，有人下車。

  還有從窗口售賣東西的小販。

  熱鬧非凡。

  這一夜，就這樣走走停停的度過了。

  早上，顧維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陽光普照，是個大晴天。

  之前入目所及的黑土地，換成了黃土地。

  附近鋪位，也換了幾個生面孔。

  越往南邊，天氣越熱。

  顧維也脫下了外套。

  坐在下鋪對面的椅子，吹著小風欣賞著窗外飛逝的美景。

  這段旅途，可以說非常順利又愜意。

  顧維提前兩站換票下了車。

  不止列車員十分的訝異。

  看到顧維提前下車。

  王琪琪顯然也很是意外。

  「原來你也要去鐵洲？為什麼提前下車啊？」

  顧維笑了笑，「嗯，臨時有點急事要辦。」

  在眾人的關注目光中，顧維離開了臥鋪車廂。

  他走到了車廂交匯處的門前，等待停車。

  當列車到站停下，門一開那一霎那，顧維感覺這裡比他想像的要熱多了。

  還沒下車，就是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空氣中還帶著火車站站台特有的那股味道。

  顧維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薄汗，快步的朝著站外走去。

  等順利的走出了出站口，顧維回頭望了一眼破舊的火車站。

  又直視前方看著街面和各種低矮的房子。

  不由得感嘆一句，原來八十年代的城市都差不多。

  他暫時還沒有去更大的城市，不知道京城和海城會不會更繁華一點。

  等辦完了這些事以後，他肯定都要走上一遭，好好的四處轉一轉。

  顧維沒有在站前停留太久。

  因為已經有不少人頻頻往他這裡張望。

  其中不好說會不會有偷雞摸狗之輩。

  雖然他重要財物都沒有帶在身上，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