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可隱瞞的了。

  顧維坦言道：「其實我沒在木材加工廠上班，是個開店的個體戶。」

  陳東勝和陳母都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顧維。

  因為這年頭幹個體戶的群體，大都是勞改釋放人員或者無業游民。

  但凡有點門路都找到單位上班了。

  哪裡會去幹這種被人瞧不起的行當。

  而眼前的小伙子，無論長相氣質哪哪都不像啊。

  陳母連忙追問道：「那小伙子你在哪開的買賣？」

  顧維大大方方的答道：「在下面的林業局，是一家服裝店。」

  那家很火的服裝店，陳東勝即使住在市里也知道，他不由對顧維更加刮目相看了。

  「原來那家店是你開的？」

  陳母激動的接上了一句，「我還去買過東西呢！生意可好了。」

  「還可以。」顧維謙虛的說道。

  三人站在人來人往的月台上，又聊了幾句後，感覺彼此間的距離更拉近了一些。

  很快，顧維藉口著急去辦事，跟母子二人揮手告別。

  看著他離開的挺拔身影，陳母忍不住感嘆，「這小伙子人可真好！雖然那20塊錢，看樣子人家根本沒想讓咱們還，但不管怎麼說，這錢沒有白拿的道理，以後肯定要還回去。」

  陳東勝也贊同的點頭：「是啊，其實他也丟了錢，完全可以直接走人。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這是個可交之人。」

  母子倆因為丟了錢而變得冷冰的心，終於因為別人的伸出援手，而回暖了些許。

  陳母囑咐道：「這年頭做點買賣可不容易，以後人家要是有難處了，咱家必須得伸把手。」

  「放心吧，我跟我大姐他們都不是不知恩圖報的人。」

  陳東勝說完以後，又面露愁容，「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媽，我們是出站去我表舅家，還是回去？」

  陳母嘆了口氣，「回吧。去人家也不能空著手，還得買東西。」

  ……

  離開的顧維暫時還不知道，他的一個小小善舉會帶來怎樣的回報。

  當隨著人流走出出站口的時候，顧維感覺80年代的省城，跟記憶中的有很大的不同。

  沒有四處高樓林立和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

  只有隨處可見的俄式風格建築，紅白和藍白相間的電車。

  乾淨的街道上，行人大多騎著自行車，穿著打扮還是以樸素風格為主。

  只偶爾的能看見吉普車和小轎車。

  顧維實打實的坐了一夜的火車，無論精神還是身體都有些疲憊。

  所以沒有急著去探索發現，而是找了一個隱秘的地方回了現代。

  等痛痛快快的洗了一個熱水澡，又吃了點東西後，顧維撲倒在了舒服的大床上，進行補覺。

  到底還是年輕，身體好。

  他睡一覺醒來，好像充滿了電一樣，滿血復活。

  看看時間，已經是午飯時分。

  顧維沒有點外賣，而是選擇換了一身衣服回到八四那邊去覓食。

  畢竟80年代的省城，好吃的國營飯店可不少，隨隨便便去一家也比外賣要好吃的多。

  而且食材，純綠色，無污染，還有菜味。

  顧維在松濱飯店，市場飯店，福泰樓，老都一處，華梅西餐廳，三八飯店等國營飯店之中，最後選擇了第一個。

  除了因為距離所處的位置近以外，也有早有耳聞的原因。

  松濱飯店，誕生於公司合營後的新時代，根正苗紅，代表了國營飲食業的體制優勢。

  它是道里區規模最大的國營飯店，也是唯一一個匯集了中、西餐和南菜的飯店。

  顧維進店後，發現店面環境設施都不錯，服務人員也沒有其他國營飯店那樣不隨和。

  一樓是西餐廳，正宗的俄式大菜。

  顧維更想品嘗的是中餐，所以去了樓上。

  他拿著菜單，放開手腳點了櫻桃肉、熘腰花、香酥雞、生菜大蝦、清烹飛龍、蔥燒海參和雞參包子。

  看顧維一個人，卻豪氣十足的點了這麼多的硬菜，迎來送往見過了大世面的服務員都側目不已。

  還好心的勸說了一句，太多了吃不了的話語。

  顧維知道人家是好意。

  但是難得的來一次，肯定要點夠本才行。

  吃不完打包帶走好了，正好留作晚飯。

  見顧維亮出來幾個鋁飯盒，服務台再沒言語。

  一道道美味佳肴陸續的上了桌。

  顧維邊品嘗邊由衷的感嘆，果然名不虛傳。

  可惜幾十年後，這樣的大廚已經難覓影蹤了。

  即使有，也不是平民老百姓能隨便進店享用到的，大都在一些高檔的私房菜和會所之類的地方。

  顧維正大快朵頤吃著過癮的時候，二樓又上來了一男一女兩位顧客。

  顧維本來是下意識的朝那邊看了一眼。

  結果，卻發現那個男人他認識。

  正是李斌的朋友徐開林。

  而徐開林幾乎同時也看到了顧維。

  他撇下女伴，激動萬分的奔到了顧維的桌前。

  「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省城？怎麼沒發個電報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顧維優雅的用手帕擦了擦嘴，然後才笑著說，「我是今早下的車。」

  「顧哥，你來了這裡，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碰到了，肯定要讓我盡一下地主之誼。」

  徐開林對顧維是無比的感激的，早就想好好的表達一下感謝，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沒想到，今天會在這裡意外的偶遇到了！

  那麼，他肯定要緊緊抓住。

  顧維想了想，沒有拒絕，「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徐開林頓時大鬆一口氣，臉上樂開了花，「顧哥，稍等我一下。」

  「好。」顧維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

  徐開林立刻快步走過去，跟女伴說道：「我碰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改天再請你吃飯。」

  女伴叫岳曉麗，本來還以為徐開林碰見了認識的人，還長得那麼英俊，很快過來會邀請她一起過去呢，頓時不高興了：「什麼重要的人啊？讓你放我鴿子！連一起吃都不行？」

  她說話間，伸長了脖子再度往顧維那桌打量。

  「好麗麗，我明天給你買那雙紅皮鞋好不好？」徐開林心裡急的要死，但是還得儘量的好聲好氣的哄著人。

  岳曉麗輕哼了一聲，「我才不稀罕那皮鞋呢。」然後扭著腰走了。

  但是，臨下樓之前，她還是朝顧維那裡看了好幾眼。

  顧維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

  等徐開林回來時，隨口問道，「你對象？」

  徐開林撓了撓後腦勺說道：「嗯，認識好些年了，但是最近才處上。顧哥，你打算在省城待幾天？

  顧維遲疑了一瞬：「兩天吧。」

  徐開林滿臉笑的說：「那可太好了！這兩天我一定好好的安排好。」

  顧維對於安排自己的事，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倒是坐了一夜的硬座，那滋味太難受了。

  去安泰老家那邊，路程比這邊還要長一些。

  他可不想太委屈了自己，也沒繞彎子，直接問道，「對了，你能買到臥鋪票嗎？」

  徐開林知道報答的機會來了，忙斬釘截鐵的說道，「能！你想要去哪兒的？」

  顧維頓時心裡一喜，面上卻不露聲色，說了一個接近他目的地的地方，「鐵洲。」

  「我晚些時候就去找人。」徐開林清楚這件事比較難辦，但財神爺開口了，再難他也得迎難而上，把事辦得漂漂亮亮。

  「好。」顧維笑道：「相請不如偶遇，坐下我們一起吃吧。」

  徐開林剛才就看見了桌上的各色美味佳肴，心裡著實的佩服財神爺的會享受。

  「好，那我就以實為實不客氣了。」

  徐開林落座後，屁股只坐了一半椅子。

  第一次跟顧維同桌吃飯還是有一些緊張和不自在。

  顧維即使看出來了他的不自然，也只能裝作不知。

  「李斌的事，你知道了嗎？」

  徐開林馬上正襟而坐，「我知道信的時候就想立刻趕過去，但是被斌子攔下了……他說已經解決完了。顧哥，他可跟我說了，這把多虧了你，才能那麼快的找到人……」

  面對徐開林崇拜又感激的目光，顧維連忙說道：「我其實也沒幫上什麼忙。」

  可，顧維越是這樣說。

  徐開林越是覺得他人好。

  兩人聊了一會兒以後。

  徐開林也漸漸的放鬆下來。

  他們默契的誰也沒有去提關於手錶的話題。

  等到吃完飯，離開了飯店。

  閒適的走上了大街。

  徐開林才小聲的開口：「顧哥，其實就算你不來，我過幾天也會去一趟，上次的貨，手裡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了。」

  顧維知道上次兩萬塊錢，是徐開林和李斌合夥一起拿的貨。

  之前他也估算過，有可能賣的差不多了。

  因此臨走之前，在家裡留下了一些手錶。

  只是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兩人會在省城遇到。

  「你這次想要拿多少？」

  徐開林聽話聽音，也知道這是有貨在手，忙比劃了一個手勢。

  顧維心領神會，「好，之後拿給你。」

  聊好了進貨的事，徐開林又說起，「顧哥，最近市面上出現了不少10塊錢，5塊錢的電子表。有人捨不得花錢或者圖新鮮買的不少。咱的石英表，樣式時髦，但價格上不太占優勢，一些農村地區還是認便宜……」

  顧維早就聽說了這些事，因此沒有絲毫的意外。

  而且隨著手錶廠家層出不窮的冒出來，各種競爭少不了。

  「其實那種表我也能拿到貨。不過，要等出門回來再說。」

  徐開林眼睛發亮，忙不迭的說道：「沒關係，什麼時候都行。這樣能賣的群體也更大了。」

  這一刻，徐開林深深的覺得，財神爺果然名不虛傳。

  怪不得哥們李斌一再的跟他說過，一定要把人維護好了。

  他們又走了一段路。

  顧維看了眼手腕上的時間，剛要說話，徐開林說道，「顧哥，這裡離我家不遠了，要不然你去家裡坐坐？」

  「不了，今天我還有些事要辦，等明天吧。」

  顧維拒絕了徐開林讓他去家裡做客的邀請。

  除了因為第一次去人家家裡肯定不能空著手，顧維沒有準備。

  另外，他也想隨意的逛一逛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也好。」徐開林沒有強求。

  他們很快約好了明天一個再碰面的地點，然後分開了。

  之後，顧維沒有目的的隨意閒逛起來。

  省城，素有冰城，東方莫斯科，東方小巴黎之稱。

  據不完全統計，這裡擁有45個少數民族，匯集多種宗教文化。

  所以，大街小巷俄式的建築非常多。

  顧維的老家就在省城下面的縣城。

  對於還算比較熟悉這裡的他來說。

  終於見到了很多只能從老照片中看到的地方。

  史達林公園賣冰棍的粉色小桶。

  兆麟街還有街心花園。

  中央大街還可以走機動車。

  太陽島的樹木青翠欲滴，湖水清澈見底。

  湖面上還蕩漾著幾條坐了人的小船。

  沙灘浴場上有不少人，其中還有外國遊客。

  電視台是省城最高的建築物了。

  它周圍是一些還在興建的其他建築。

  就這樣，走走停停。

  顧維用腳丈量這八十年代的省城。

  他還看到了一些在現代拆除掉了，並不存在的廠房。

  顧維的心裡感受非常複雜。

  城市要發展，有了日新月異的變化很正常。

  但有些記憶中的美好也都被鋼筋水泥抹去了。

  只能在定格的照片中找尋。

  後來，顧維覺得累了，回來現代。

  翌日。

  顧維到達了約定好的地點。

  看到徐開林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

  「顧哥。」

  「嗯。」

  兩人手裡都拎著一個黑包。

  顧維包里，不止有手錶，還有給徐家人買的東西。

  省城素有冰城，東方莫斯科，東方小巴黎之稱。

  據不完全統計，這裡擁有45個少數民族，匯集多種宗教文化。

  顧維的老家就在省城下面的縣城。

  所以對於熟悉這裡的他來說，看到很多還沒拆除的建築和工廠時，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感受。

  他終於見到了很多只能從老照片中看到的地方。

  鐵路招待所，門前停著一輛白色的小汽車。

  在這個年代，汽車對於普通人來說絕對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太陽島的樹木青翠欲滴，湖水清澈見底。

  湖面上還蕩漾著幾條坐了人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