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收留
有人問:「買的?」
周家媳婦:「買什麼?」
她透露。
「當年祥四把人帶回來,正是饑荒年間,家家戶戶可都吃不飽。哪有錢?」
又是饑荒年。
虞聽晚下意識蹙眉。
立在大門處,神色淡淡的魏昭卻眯了眯眼。
周家媳婦視線來回來掃了一圈,小聲道:「撿的。」
「從澤縣那邊撿的。」
「當時祥四把她帶回來時,你們是沒瞧見,身上是狼狽,可穿的衣裳卻鮮亮。」
虞聽晚莫名心口一跳。
從方才周家媳婦嘴裡可以看出,婦人定不是尋常農戶出身。
虞聽晚抿唇:「這些年她家裡人沒來尋過?」
「有什么娘家?」
周家媳婦:「饑荒年把女兒扔了省口糧的比比皆是,逃荒走散的也有不少。後來日子好了,沒見這瘋婦和娘家走過親戚,更沒親戚上門。」
「要麼是不要了她了,要麼八成是都沒熬過饑荒死了。」
「祥四年紀都能做她爹了。可把人帶回來,給她一口飯吃,也是她的福氣。」
經歷過饑荒的人,連連點頭。
「是啊,當時為了活下去,人餓的不行都要吃人。」
「沒有祥四,她早死了。」
「再說了,找人也不是那麼好找的。」
「就算真找了,祥四也捨不得還回去吧?把人帶回來,不就是缺個媳婦暖被窩?換成是我,就算找上門來,我也要把人藏起來。」
虞聽晚越聽越不是滋味。
可有些時候,人性就是這樣。
「我記得當初上京的貴人,就有丟了孩子的,就差將澤縣翻個底朝天的,便是咱們這裡,都有人過來。」
有人努力去想。
「對對對,當時還有人來我家裡問。」
「我知道!那可是大官,如今是當朝太傅。丟的是他女兒。聽說才出生沒幾日。」
「也就是那樣有權有勢的人,後頭才把孩子找到了,尋常人哪有這個本事。」
真正的孩子,虞聽晚在邊上情緒很淡的聽著。
見婦人單薄,哆哆嗦嗦連話都說不利索,的確神志不清,虞聽晚眼裡閃過不忍,忍著腿間不適慢吞吞往前挪,準備將外衫送過去,給她避避寒。
「可不要上前。」
有人制止。
「回頭髮瘋把你傷了可不好。」
虞聽晚淡淡:「不會。」
上次婦人撞翻攤位,被攤主按住厲聲責罵只嚇得哆嗦想跑,可半點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就算真會。
真當身後的魏昭是擺設啊。
她走近。
婦人抖的更厲害了。
虞聽晚彎下身子,把外衫取下,給她蓋上。
姑娘的靠近,未染惡意,婦人沒有半點應激,只有唇一動一動的,輕輕呢喃著。
「孩子。」
「孩子。」
有人道:「你們聽聽,人雖然瘋,可也知道自己有孩子。」
「這話不對。」
周家媳婦努了努嘴:「她看見兒子和閨女,可都是不理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喊的是別人。」
她在努力想什麼。
突然,一拍大腿:「你們那麼一說我想起來了,祥四就是那貴人丟孩子那幾日帶她回來的。」
饑荒連續了很多年。
但這瘋婦在祥四家裡住下……
「都有十七年了吧。」
「當年看見有誰抱著孩子就追上去搶來著。」
「我還以為她多喜歡呢。可瘋婦生了後,兒子女兒看都不看,還一邊哭一邊鬧。說什麼不是長這樣的。」
眾人沒在意。
包括隨口當成笑談說給眾人聽的周家媳婦。
畢竟是個瘋子。
行事不正常,都沒什麼。
可虞聽晚卻是眼皮狠狠一跳。
別說她,就連魏昭留在婦人身上的視線也多了股探究。
就在這時,祥四總算找了過來。
是跑來的。
「你怎麼又亂跑!」
祥四額間都是汗,數落。
他氣的不行,抬手就要打婦人,可手剛落到半空,又收了回去。
狠狠咬了咬牙,把她拉起來。
婦人傻愣愣的。
祥四無奈:「大郎,快扶你娘回去。你小妹在家裡看不到人,怕是又要哭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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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的是他兒子。
是隨祥四一道來的。看著婦人的神情,卻沒有半點心疼只有嫌棄。
也不顧這裡有外人。
「我說了,不要管她!爹為何不聽?」
「別人都知道我娘是瘋子,走出去我都覺得丟臉。我十六了,都沒人願意和我說親。」
「不該來找的!」
「就該讓她死在外頭。」
婦人依舊沒有半點反應。
周家媳婦一聽這句,卻覺得心寒。
「你這孩子。」
「她要是出事,你就沒娘了。」
「你娘縱是有萬般不好,那也是生你的人。」
祥家大郎卻是冷著臉。
「她不想生我。」
「嬸子不知,她清醒時都不認我。」
「大郎!」
祥四沉下臉。
祥家大郎臉上的神情彰顯他的不服氣。
「我又沒說錯。」
祥四看了婦人身上披的外衫,正要取下來。
「這是哪位好心人給的?」
虞聽晚卻沒有應,突然問:「她叫什麼名字?」
祥四愣住。
虞聽晚:「多大了?」
祥四面上是一貫來的和善憨厚。
「這……?」
他連忙給圍在這邊的眾人賠罪。
「實在對不住。」
「這個時辰是把大家吵醒了吧。」
「我今兒擺攤去了,本是讓大郎在家看著他妹妹。我怕婆娘不安生,便帶在身側,可顧著生意,一時間沒有留意,她就……」
「本以為她是跑回去了,回去一看,卻不見人。好在找著了。」
周家媳婦都要聽感動了。
虞聽晚面無表情:「你身為她的丈夫,卻連她的名字歲數都不知道嗎?」
她語氣很淡:「像話嗎?」
虞聽晚:「也不必說你有多麼不容易,你的不容易是你自己造成的,與我們無關,沒有誰欠你的。」
她上前一步,擋住幾人的路。
「既沒有戶籍,無媒無聘便不是你妻。沒有身份,衙門那邊想必也沒能落戶。」
「拐賣是要坐牢的,不知道嗎?」
祥四的臉倏然沉了下去。
「要你多事!」
「進你家是十七年前,孩子卻十六了,懷胎得九月。」
虞聽晚:「當晚你怕是就強迫她了。」
「你可別說是看她可憐,走失無處可去。不是買賣,不是行拐,給吃給喝。」
虞聽晚冷笑,一字一字道。
「善心作祟收留了她十七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