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啟沒發現她的隱晦注視，只顧著努力無視放學的小學生們的好奇注視，清了清嗓子。
「咳，之前的事，雖說道過歉了，可我心裡還是過意不去。更何況，你還接連救了師公兩次，我就想好好謝謝你——」
潘玉蘭剛想說不必客氣，陳老已經親自上門道過謝，還送了不少東西，就見蕭啟微紅著臉摸出兩本書遞過來。
「這是我前兩天在書店偶然發現的，一本趣味數學，一本是講怎麼啟發小孩數學思維的。我覺著，你應該能用得上，都是舊書，也不貴，就買了下來……」
書確實是不新了，能從側面看出有些發黃，卻無卷皺霉點灰塵。想必要麼是店主保養得當，要麼就是之前有人細心擦拭過。
潘玉蘭忽然想起，周老太太早前說過的一番話。
——我本想親自走一趟東灣村找你，剛巧在一小門口宣傳欄前見著他，也不知發什麼愣呢，就抓了他做壯丁。這孩子性子內斂，平時做事不緊不慢，那天幫我跑腿倒是積極得很，怪稀罕的。
當時她沒多想，只當周芳隨口說起那事的來龍去脈，蕭啟也確實是個熱心腸的好人，如今卻……
她心頭一跳，後知後覺嗅到一股熟悉的青蘋果味，似乎比前幾次都要濃。
「你——」
潘玉蘭欲言又止，眼神複雜。
下一秒卻發現，蕭啟竟在她的注視下刷地紅了臉！
從臉龐到耳根、乃至脖頸，跟油爆蝦子似的，「刺啦」一下，一大片全紅了。
好傢夥！
像是一噸青蘋果在方圓五米之內爆炸了似的，每個呼吸間都充斥著酸甜氣息，就連那放大過後的難聞機油味都沒能蓋過去。
莫非是她之前猜錯了？
這酸甜味並非來自水果或汽水，而是代表類似羞澀、甜蜜的情緒？
合著母親之前不是一頭熱？
雖說這幾年來街上多了許多時髦小青年，但，大部分人談對象還是比較保守的，不會上來就簡單粗暴地告白，說我對你如何傾心、問你要不要談對象，那都是小混混才會幹的。
正常人大都通過各種方式委婉示好，如送書或別的小禮物，試探對方想法，收下了就是可以發展的意思。
潘玉蘭一臉奇異地看向滿面通紅的蕭啟，心情有點酸，又有點甜，竟像是被四周的「青蘋果」醃入味了似的。
「看起來很有意思，謝謝，你費心了。這書貴不貴？哪個書店買到的？」她佯作鎮定接過兩本書，大致看了幾眼。
蕭啟馬上說：「不貴！舊書有折扣的！老闆跟我相熟，給的友情價！」卻沒有報出具體價格，想了想還努力找補。
「你不是考上了一小的崗位嗎？這也可以算是賀禮！」
見他絞盡腦汁想藉口，潘玉蘭有點想笑。
她也曾經歷過幾個男青年的示好，但因潘母這個「拖油瓶」，那幾人只獻了一兩次殷勤都被「嚇」跑了。
像蕭啟這樣靦腆內斂的，還真是頭一次！
跟那些自詡瀟灑、過度自信、還喜歡試探來試探去的傢伙相比，她卻更欣賞這種真誠簡單的男人。
之前對母親說過不急於結婚，這話自然是真的。
不過，白白放過個有好感、還人品不錯的，她不是腦子有坑嗎？
「真要這麼算，你那次還幫過我大忙，我倒是忘記送你謝禮了。」潘玉蘭輕笑著說。
蕭啟忙擺手：「那個不算！我就是個跑腿的！沒有我，周老太太也會來告訴你的。」
「那我就卻之不恭啦。」
潘玉蘭笑得眉眼彎彎，把新書連同教案課本都抱在懷裡，故意又問：「所以，到底是哪個書店買的？我也想回頭進城時去找找看，能不能淘到其他好書。」
蕭啟眨眨眼，慢半拍才明白，這就是收下的意思，自己方才好像誤會了，忙老實把書店名和地址說出。
他既驚喜又忐忑，生怕自己會錯意，正猶豫著再說點什麼。
潘玉蘭忽然問：「剛才你在這等我，是不是碰到什麼人了？」
「呃，是有一個老太太，說了幾句怪話……」
蕭啟沒想到那一幕被她看到了，也沒瞞著，卻不願將那些難聽話重述一遍，想要含糊過去，也沒問那小老太是誰，是不是跟她有仇。
潘玉蘭卻直接點破：「哦，她說我什麼難聽話了？」
見蕭啟為難，她不怒反笑。
「你不用這樣。我早就知道她是什麼人，打的什麼算盤。」想了想，索性將自己早前差點跟徐家相看一事如實道出。
她本存著試探蕭啟反應的心思，不料，他只皺了皺眉。
「這家人怎麼這樣？故意散播謠言壞你名聲，早知道，我剛剛就該……咳，你沒看上他們，可見你眼光好。那家人品性差，眼神也不好，活該他打光棍！」
蕭啟小心翼翼地安慰。
潘玉蘭挑挑眉：「你就一點不介意？也不懷疑我給自己找藉口？」
「當然不！」
蕭啟不假思索回答：「咱們相識雖不久，可，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那些話，我一聽就知道是假的！沒道理去信個陌生人，反而不信自己熟悉了解的——」
說著說著，他忽然呆住，而後便是滿臉驚喜。
她剛剛說什麼來著？
介意？
他為什麼需要介意？
「你——」
蕭啟覺得，這應該是他這輩子笑得最多的一天，嘴角都好像有點僵了。
正要一鼓作氣正式告白，斜後方忽然有人揚聲喊了聲「玉蘭」。
「還沒回家啊？能不能來幫我們算會帳？有急用！哎喲，這位是？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說話了？」
大隊辦公室門口，一個年約五十的幹練女人正笑眯眯看過來。
「沒。我這就過去！」潘玉蘭落落大方回答。
蕭啟有些窘：「那，那我就不打擾你做事了。我先回……哦對了，我明天要出趟遠門，借調去泉縣，大概一兩個月才能回。」
潘玉蘭挑挑眉，正要明知故問，問他為啥非親非故的主動報備行程。
他卻心虛地瞄一眼女人轉身進辦公室的背影，加快語速。
「再就是，昨天聽邵和平的愛人說起，她認識一個人想出租房子，離一小不算近，不過就挨著農貿市場。你要是有興趣，回頭可以找她了解下。」
說完，也不等她答話，紅著臉轉頭就跑。
結果一不留神，踩空踏板，差點當著潘玉蘭的面表演一出四腳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