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說的大夫?」左芹蹙著眉頭,將林紅燕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眉宇間寫滿了不信任。
老大娘不等段曲炤回答,搶先開口說道:「嫂子,你別看林丫頭年紀小,本事可大了!我們大院的嚴首長失眠,就是她針灸給治好的呢!」
「針灸?師承哪家?」左芹問。
老大娘再次搶先回答:「祖上是御醫的余家!」
左芹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一些。
林紅燕見狀,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道:「我不是余家傳承人,只是看過余家的醫書,並未真正地拜師。」
「自學的就這麼厲害?」老大娘驚呼道。
左芹的態度則是完全相反。
一個野路子大夫,太不靠譜了!
她看向孫子,道:「我現在有困意了,你把人帶走吧。」
她把話說得十分直白,看向林紅燕的目光里也絲毫不掩藏挑剔與不信任。
「奶奶,林同學她……」
「出去吧。」
段曲炤想替林紅燕解釋,剛開口,就被左芹打斷了。
林紅燕輕挑眉頭,笑了。
法不輕傳,醫不叩門。
她沒有壓著病人施針的道理。
只是看左芹這樣子,林紅燕估摸著再有三個小時,她也睡不著。
但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祝你好夢,段教官,麻煩你送我回去。」林紅燕說道。
左芹並未回應。
老大娘見狀,也站起了身:「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走了。」
左芹聞言,也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老大娘走出段家的豪華別墅,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熱臉貼了冷屁股的,又何止段曲炤和林紅燕呢。
她歡天喜地地過來,也就碰到要出門的段老爺子時,從他那兒得了個客套的笑臉。
親嫂子始終沒露笑臉,對她說的那些回憶往昔的話,甚至很少回應。
「往年打電話的時候,也沒這麼生分,怎麼回來了反而……」老大娘窩心地講不下去了,扭頭對林紅燕說,「丫頭,你別怪阿炤啊,他也是為了盡孝道。」
林紅燕看向段曲炤。
他的臉上充滿了愧疚與自責:「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
「我可不是白跑一趟,出診的診金你還是要付的,畢竟我的時間很寶貴。」耽誤了她看好幾本書呢!
段曲炤聞言一怔。
他想過林紅燕會和自己客套,也有可能會安慰自己,怎麼都沒想到,她是問自己要錢。
「診金多少?」段曲炤好奇地問。
「哦呦,這麼貴?」老大娘感慨罷,才覺得不妥,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問道,「丫頭,你不是坐地漲價吧?」
「不是呀,嚴老爺子就是按這個診金給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打聽。」
林紅燕都這樣說了,老大娘怎麼還會去打聽呢。
「100塊錢能治好病,不用受病痛折磨,也值!」
老大娘說著,又看一眼段家別墅,「100塊錢,對他們來說,也算不得貴。」
她去廁所時,碰倒了一個香薰瓶子,家裡的保姆都要強調幾遍那個瓶子值500塊,讓她千萬小心,別給打碎了呢。
500塊錢,普通人家上班一年,也才掙這個數。
這位嫂子,她是真的高攀不起了。
老大娘推一把還在愣神的段曲炤:「掏錢啊,該給的診金不能少!」
段曲炤趕忙從錢包里數出10張大團結,有些木訥地遞給林紅燕。
老大娘又讓段曲炤送自己回去。
她是因為擔心嫂子回國以後,身邊沒人說話才過來看看的,嫂子都不樂意跟她這個亡夫的弟妹講話,她還不如回大院和老姐妹們一起磕瓜子。
老大娘先到的家。
她在車上的時候,還能調節氣氛的說說話,她一走,車裡瞬間只剩下汽車發動機的聲音。
段曲炤踩下剎車,微微抬頭,透過後視鏡看向林紅燕。
她正在閉目養神。
車子停下來,都沒有讓她好奇地睜開眼睛。
外頭路燈的光,照著她的臉上,燈光並不亮,卻足以勾勒出她五官的輪廓。
不知不覺間,段曲炤看入了神。
直到紅燈變綠,後車發出催促的喇叭聲,段曲炤才倉促地收回視線,發動車子。
林紅燕被喇叭聲吵得退出神秘空間,看向外面,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剛剛怎麼了?」她一頭霧水地問。
「紅燈。」
段曲炤帶著三分心虛地回答罷,通過後視鏡,飛快地瞟了一眼林紅燕。
恰好,被林紅燕捕捉到了。
「段教官,專心開車哦!」林紅燕提醒道。
段曲炤狼狽的收回視線。
同時,更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又一個紅燈路口,段曲炤想找機會和林紅燕說說話,抬眸間,看到她再次閉上了眼睛。
很累嗎?
一直在休息。
坐在嚴九車上的時候,她也這樣嗎?
不經意間,段曲炤再次走神了。
……
段家別墅。
左芹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門窗關得緊緊的,可她還是能聽到窗外的鳥鳴,能聽到保姆擦拭桌子時發出的動靜。
她換個姿勢,將耳朵壓在枕頭上,聲音弱了,腦子裡又鑽出許許多多的畫面。
有關於那個短命前夫的,也有關於兩個兒子的,最多的是關於大孫子段曲炤的。
短命前夫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舊人,她連他的模樣都不記得了,那些關於他的事情,也記不清楚了。
段曲炤回國至今,才過去5年。
5年的時間,段曲炤看她的眼神已經少了敬畏,行事也變得離譜了。
一個還在上學的小姑娘,都敢領到她面前,大言不慚地給她看診!
想到這裡,左芹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這個孫子,真是和她一點兒也不親,越養越生疏!
忽然,左芹聽到小孫子段明朗說話的聲音。
他聲音極輕,一聽就是擔心吵到她睡覺。
左芹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老大娘和段曲炤都沒見到的笑容。
「明朗,進來吧,奶奶沒睡著。」左芹朝著門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