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診所,自然只敢開在偏僻的地方。
林老八背著黃香玲沒走多遠,就累得尥蹶子了。
「不是說就在醫院旁邊嗎?這都走了兩條街了,到底還有多遠!」林老八喘著粗氣沒好氣地說道。
「快了快了,拐過這個路口就到了。」
林老八望一眼長街,扭頭就罵黃香玲:「站起來自己走!懷個孩子而已給你嬌貴的要上天了?你姥和你媽懷孕的時候,啥活都沒耽誤干,啥狗屁的肚子疼,小孩兒要是現在掉了,買藥錢都給省了!」
黃香玲被罵哭了,林二妮心疼女兒,春姐也擔心他們半路不走了,幫著林二妮一起扶著黃香玲走路。
春姐也累得夠嗆,她帶過好些個來流產的人,確實沒有哪個跟黃香玲一樣,捂著肚子走路。
「到了到了,我滴個娘哎!」
春姐進了診所的門,就一屁股坐在輸液椅上,壓得椅子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林二妮和林老八打量著診所,越看臉色越凝重。
這哪像個診所啊,門口連個招牌都沒有,客廳改成的輸液室里擺著四張椅子,裡屋擺了兩張床和一套藥櫃。
整個屋子裡全是濃重的消毒水的味道,隔壁又是公共廁所間,陣風帶來一股又一股的騷臭味兒。
兩種氣味兒交雜在一起,別說懷孕的黃香玲吐酸水了,林二妮聞了都想吐。
「春姐,你說的診所就是這兒啊?」林二妮心裡沒底地問。
「是啊,你別看這地方小,張醫生本事可大了,以前在人民醫院上班嘞!」
「那咋又不在醫院裡上班了?」
「在醫院上班是給醫院賺錢,有本事的人誰會一直呆在醫院裡,當然是出來單幹啊!」
林二妮覺得春姐說得有道理,可是這裡的環境也太差了。
老家鎮上的衛生院,都比這兒要顯得乾淨衛生。
林二妮還在猶豫,張醫生從隔壁廁所出來了,她手裡端著一個紅盆,裡面裝著血糊糊的東西,身後還跟著一對母女。
「確定不輸液啊?」張醫生問那對母女道。
「不了,就讓她遭遭罪,長長記性!」那位母親咬牙切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張醫生當即不再管這對母女,轉身進診所。
她先看一眼林二妮母女,又朝春姐點點頭,道:「你們等等,我去把這些東西處理了。」
林二妮的眼珠子一直盯著張醫生手裡的紅盆兒,好奇又覺得噁心。
「這是啥東西啊?」
「你說是什麼?流出來的東西啊!」張醫生沒好氣地說道,「我給你們做這種事兒,是要遭天譴的好吧?掙你們點兒藥錢,全拿去寺廟超度這些可憐的小傢伙了。」
林二妮頓時收起了所有的質疑,張醫生成了形象高大的救世菩薩。
春姐聽著林二妮的誇讚,在一旁憋著笑地給自己扇風。
黃香玲平時經期不穩,再加上來了京城,所以,就算上個月沒來月經,她也只以為是因為水土不服導致的。
她和郭文只發生了一次關係,很容易推算日子。
「這還沒兩月呢,藥流最好了,是吧?張醫生?」春姐笑眯眯地說。
張醫生點點頭:「沒錯,你先驗個尿,確定一下是不是懷孕了。」
林二妮和黃香玲聞言皆是一愣。
張醫生警惕地問:「摸什麼脈?你們還看了什麼醫生?」
「我閨女不是肚子疼嘛,正好我一個侄女是學醫的,就讓她給瞧了一下,就是她說我女兒懷孕了,還說懷得不對,不肯開藥方,非要我們去醫院。」
「還沒結婚,確實懷得不對。」
張醫生故作高深地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沒有詢問任何既往史和病情細則,就催著黃香玲去驗尿。
驗尿的結果是當場出的,試紙變色,顯露出淺淺的兩條槓,說明黃香玲確實懷孕了。
「兩個方案,吃三天藥還是吃一頓藥?」張醫生問罷,補了一句,「吃一頓藥流得快一些。」
林二妮沒有猶豫地選擇了吃一頓藥。
閨女正肚子疼著呢,長痛不如短痛!
「先交錢,驗尿的錢也要一起交了。」
「多少錢啊?」
「69.6毛,給你抹個冷,69吧。」
林二妮嚇了一跳:「就吃幾粒藥,咋這麼貴?」
她又看向春姐,「你不是說很便宜嗎?」
「才幾十塊錢還不便宜啊?你往人民醫院裡一走,沒有幾百塊錢都出不來的好吧?張醫生這兒流得乾淨啊,一次就給你解決了,這孩子要是流不乾淨遭老罪咯,以後指不定就不能生了!」
整個診所只有張醫生一個人,開單的是她,收錢的是她,拿藥的也是她。
春姐看著黃香玲吃下藥,就說自己該回家做飯了。
林二妮看到張醫生送她出門,還在門口說了幾句話。
本來她還想聽聽說了什麼,黃香玲一直在床上打著滾地說肚子疼,她實在聽不清楚。
「別叫喚了,等會兒就好了!」
黃香玲也以為,自己等會兒就好了,可她的肚子越來越痛,痛出的汗水打濕了身下的床單,再之後,整個人的意識都模糊了。
「媽……我好像……要死了……」
黃香玲說出這句話以後,一直抓著枕頭的手鬆開了,無力地垂到了床邊。
「你這孩子別說胡話,等……」
林二妮說著說著,發現床上的女兒真的一動不動了,更不會再喊疼,嚇得從凳子上掉了下去。
「張、張醫生!!我閨女死了!!」
張醫生正在暗室處理紅盆里的東西呢,聞言連手都顧不得擦,衝出來檢查黃香玲的情況。
她用那隻沾著血的手摸向黃香玲的鼻息,感受到還有出氣兒的時候,那顆懸著的心可算落回去了。
「你自己看看,還在出氣兒啊,她就是睡著了。」張醫生說著,又拍了拍黃香玲的肩膀,「醒醒。」
一下、兩下、三下……
黃香玲毫無反應!
霎時間,張醫生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