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麗娟做夢都沒有想到會在老家院裡看到梁建國。
院子中間擺放著原木色的棺材，三個工匠師傅正在描描畫畫。一旁擺著幾張圓木桌子，村裡有頭臉的人圍著說話，女人坐在小板凳上忙活，準備著食材。
梁建國就坐在村里那一群有頭有臉的人中間，這一桌顯然是特殊關照的，桌面上不僅擺上了茶水，還有酒和花生米。
「呀，是麗娟回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
梁建國看了兩人一眼，沒有說話，微微勾了勾嘴角，一點兒都不覺得難堪或者是彆扭。
很快吳雲從主屋裡出來，頭上帶著白頭巾，穿著白褲子，眼睛微微有些紅腫，走過來拉麗娟的手，「娟兒，你回來了。」說著向陳陸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陳陸也是微微點頭。
在忙活的女人都抬頭打量楊麗娟和陳陸，眼裡滿是不可思議和羨慕。早知道楊麗娟又另外找了個城裡男人，想著她是二婚又帶著孩子能是什麼好條件，這一看不由得心裡頭都是酸溜溜的。人家二婚還能找這麼排場的男人，還被養的光鮮亮麗，可真是命好。同樣都是從城裡回來，錢鳳就沒有這麼氣派。她們儼然已經忘記剛才圍著錢鳳恭維巴結了。
楊麗娟和陳陸進屋按風俗磕頭，一旁跪著子女也跟著還禮。
楊善民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原本就花白的頭髮如今全白了，眼神也是呆呆的。看著楊麗娟和陳陸磕頭，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急的抬手不停的擦著眼睛。
「娟兒，你們回來了。」
楊麗娟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娟兒，你和爸說說話。錢鳳，咱倆出去看還有什麼沒有準備妥當。」吳雲說著就把錢鳳拉著出去了。
楊小山和楊大山也走了出去。
楊麗娟依然沉默著，過了一會兒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存摺遞給了父親，「這裡面有兩千塊錢。以後每個月我會給裡面存二百塊，你要用錢就從裡面取。」
「不用，不用，我跟前有錢呢。你大哥大嫂平時也給我。你大嫂在鎮子上開了個包子鋪，生意還行，家裡不缺錢花。」楊善民道。
楊麗娟把存摺放在他面前，「收下吧，他們是他們的，這是我給你的養老錢。」
楊善民舔了舔嘴角，訕訕拿起存摺放進了口袋。
「我看家裡也沒有能住的地方，我就先和陳陸回賓館了，明天再過來。」楊麗娟說完拉著陳陸就往外走。
楊善民緊跟著出來，「吃了飯再走嘛！」
「不吃了。」楊麗娟走出大門，頭也不回的拉著陳陸離開了。
楊善民站在大門口，看著姑娘和女婿遠去的背影，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他心裡苦啊，可他怨不得女兒，她能回來看一眼已經很好了，他不敢再有任何奢想。
回到院子時，只見大兒媳婦吳雲和幾個婆子幹活，老二媳婦兒錢鳳卻是影子都找不著了。楊善民不由得在心裡罵老二媳婦真是個偷懶耍滑的懶婆娘，一點兒都不能指望。
他也不指望老二兩口子，等老婆子的身後事辦完，他就把存摺給老大兩口子，他們一家子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至於老二家，他是根本不想管了，他們在越州，山高皇帝遠的自己也夠不著。這次走了之後，說不定這輩子再也見不上一面了，老婆子不就是個例子嗎？誰留在自己跟前自己就跟誰親，絕對沒有錯！
錢鳳一出屋子就被幾個平日相好的小媳婦兒拉著到別處咬耳朵去了，她們的好奇心在看到楊麗娟和陳陸出現的那一刻就再也繃不住了，都想知道楊麗娟在越州是幹什麼的，她男人又是乾的什麼。
「我這個髮型是城裡頭現在最時新的髮型，連燙帶染就得這個數！」錢鳳豎起了三根手指頭，得意洋洋撫摸了一下精心養護的頭髮，「這顏色你們能看出來吧？是亞麻色，這麼看著是黑色，可到了太陽底下一照就成了棕色，特別洋氣！」
她一邊說著一邊給幾人展示，一臉的得意洋洋。
「好看，好看著呢。不要說你這髮型了，你小姑子在越州是幹什麼的？」幾人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問道。
錢鳳撇了撇嘴，很是不滿，這對自己的關注也太敷衍了吧？
「賣包子唄，她還能幹什麼！」
「啊？賣包子啊？那她男人是幹什麼的？看著可真是排場，年齡瞅著也不大，個頭高，人也長得白淨。」幾人一臉艷羨的說道。
「男人有本事，開了個電子廠。」錢鳳悶聲道。
「真的呀？那就是廠長了呀？哎喲，你小姑子可真是了不得，離婚帶著娃兒還能找下這麼好的對象，村裡頭頭婚都沒有這麼好條件的！我看著梁建國也回來了，他現在是在越州是幹什麼的？哎喲喲，穿著西服皮鞋，看著可真精神！」
「人家開的公司，現在也是大老闆了！」錢鳳眉開眼笑道。這可是自己的金主，當然要維護了。
「是嗎？難怪看著人都不一樣了！你婆婆過世，人家還能來參加葬禮，可見跟你們這關係都好著呢！」
「是呀，建國和我們關係是不錯。我和小山的工作還有戶口就是人家給安排的。這對人家來說就是小事兒，抬抬手就辦了。」錢鳳笑道。
「哎喲，你們可真是命好。現在都是城市人了，再也不用下地幹活。這一天見不著太陽，人都變白了。這人一白就顯年輕，我們是沒法比啊！你看你現在多洋氣啊！還有麗娟，我記得你倆歲數也相差不大，你就比她大一歲吧？哎，還得是男人有本事，你瞅瞅你小姑子那看著比村裡頭十七八的小姑娘還洋氣好看哩！」
「人家麗娟本來就長得好，要不然咋能找下這麼優秀的男人嘛！」
錢鳳原本是想嘚瑟一回，沒想到卻被小姑子壓得抬不起頭。她明明在家裡待了不到十分鐘，倒是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走了，自己辛辛苦苦又是做髮型，又是換衣服的，到頭來倒是給她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