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志強與何霞的相遇,只是一次偶然。
那天蘇志強在市場裡買店裡要用的食材,有一包菜從車上掉下去了,被何霞叫住。
「蘇,蘇志強,你的菜掉了。」
何霞直接叫出了蘇志強的名字。
蘇志強有些疑惑地回頭,便見到一位穿紅色毛線外套的女子站在不遠處,手裡提著一包從自己車上掉下去的茄子。
蘇志強調轉車頭,接過那包菜,有些疑惑地問道:「請問你是哪位?」
人家能叫出他的名字,但蘇志強卻不記得她是誰了,他倆,好像沒有見過吧。
何霞笑了一下說:「我姓何,單一個霞字。當年在遠途招待所樓下,我們見過。」
遠途招待所!
蘇志強的腦子一閃,總算是知道她為何會認出自己,還能叫出名字。
她,原來她……
蘇志強下意識與何霞拉開了距離,有些不解跟防備地看著她。
何霞卻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說:「你怕啥,我跟他早就離了。老實說,我還得謝謝你,不然我跟他還沒那麼容易分得掉。那個狗男人,落到那個下場也是咎由自取,倒是將你拉下水了。」
當年蘇志強將嚴剛打得半身不遂,之後主動讓招待所那邊報了警,也沒有跑,一直坐在那裡等警察上門。
七八個警察很快就衝上來了,他被帶到樓下時,剛好遇上何霞過來,那時她正對封鎖現場的同志說:「我是嚴剛的家屬。」
這句話,讓原本麻木的蘇志強恢復了一點生氣,他側頭看過去,便見到一位盤著長辮,穿格子外套的女子站在招待所門口。
似是有感,又或是警員對她說了些什麼,何霞剛好也轉過頭來了。
兩人的目光對了一個正著。
蘇志強的目光坦然從容,他做得沒有錯,是個男人都不會放過嚴剛,所以他無需有什麼心理負擔,他殺了就殺了。
當時蘇志強對嚴剛起了殺心。
只是嚴剛送醫及時,救回了一條命而已。
蘇志強還以為會在何霞的臉上看到震驚、害怕,或是傷心難過之類的情緒。
不過並沒有,震驚是有,但之後卻是同情。
蘇志強有些疑惑,她為何會對自己露出這樣的神情,不過時間根本不允許他在這裡停留,他很快就被押到警車上去了。
那是蘇志強與何霞唯一的一次見面,後面的幾次庭審,嚴家的親屬都有過來,但裡面並沒有她。
再之後,他在高牆中打發那千篇一律的日子,很快就將那次見面給忘記了。
誰能想到,十幾年後,兩人就這樣碰見了,她還認出了此時的自己。
想明白了,蘇志強也笑了下,之後嘆道:「難得,你還認得我。」
何霞:「我怎麼不認得你,前兩年我就知道你在橋底那裡開燒烤店了,還去照顧過你的生意,只是你不記得我了。」
她還來過店裡?
蘇志強真的不知道。
他看了看手裡那包菜,笑道:「剛剛謝謝你,有空就來店裡坐吧。不用客氣,我請客。」
何霞笑著道:「好。」
後面她也真的去了,有時是一個人,過去打個招呼,隨口聊幾句,有時也會帶朋友或同事。
兩人漸漸地便熟悉起來了。
蘇志強慢慢知道,何霞就在附近一個商場的咖啡館裡工作,後廚的服務員,她跟嚴剛離婚之後沒有再婚,因為時間短當年也沒有留下一男半女,一直單身到現在。
她人很大方,也很健談,手特別巧,幫他串過烤串,幫他縫過衣服。
蘇志強產生了幻想,何霞,是不是對自己有意思?
有了這種想法,他原本沉澱了多年的心又活了過來,對未來,對生活,又多了一個期望。
那天,他穿著參加婚禮時,蘇婉讓人為大家定做的西裝,準備去接何霞下班,卻見到她坐在咖啡館的卡座上跟人聊天喝咖啡。
蘇志強沉默了。
之後,他拐著彎問何霞,「那人是誰啊?」
何霞笑著說:「沒誰,一個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嗎?
不是的,蘇志強聽她同事說了,那是家裡給她介紹的相親對象。
那人雖然長得有些寒磣,年齡應該也有四十好幾了,但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一看就是個文化人。
當然,最主要是,他四肢健,全沒有殘疾。
蘇志強將自己的那些心思暫時壓下去了,他問何霞,咖啡好喝嗎?
那玩意十幾塊一杯,挺貴的,他從來沒有喝過。
何霞說:「好喝啊,加了奶,加了糖,很香,很滑,我覺得很好喝。
就是,太貴了,喝不起。
如果能便宜些,每個月發了工資,喝上一杯,點個小蛋糕,也是一種享受。」
何霞很嚮往,她還說:「我覺得咖啡館這個生意能做,主要是咖啡不光好喝還能提神,如果價格能便宜一點肯定會有很多人喝,現在主要就是怎麼樣將成本問題降下來。」
說是這麼說,可事情哪有想的那麼容易。
何霞嘆了一口氣,「志強,你覺得呢?」
蘇志強:「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
他將這件事情記住了,他開始去想,如果自己開了咖啡館讓她天天都能喝上咖啡,是不是就能彌補身體的缺陷,配得上她。
在蘇志強眼裡,何霞並不差,她性格好,長得也很漂亮。
所以,今天蘇婉跟葉蓁過來看他,他鼓起勇氣提了咖啡館的事。
沒想到,葉蓁不光支持,還要投資。
蘇志強高興極了,他興沖沖地跑過來,想要將這個消息分享給她。
他哪裡知道,其實何霞當時就那麼一說,咖啡館能不能掙錢,有沒有前途,她也沒有認真調研過,就是那麼覺得吧。
可蘇志強卻是聽進去了,還拉了投資,要開一家。
何霞這下子也是急了,她說:「就算你堂妹夫有錢,也不能亂投資啊。當初我就是……
嗨,我也沒認真考慮跟調查過這事就那麼隨便說說。
現在你說你要開,你有喝咖啡的朋友跟圈子嗎?還有這店要怎麼裝修,咖啡豆從什麼地方拿貨,這些你知道不?這東西不是想開就能開的,要幹這一行,得先熟悉這一行,要不然多少錢投進去都會打水漂。」
何霞可不想因為自己的幾句話,將他的家底坑進去了。
蘇志強卻笑著道:「沒事,這些我沒有,但我堂妹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