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麼不是沒見過那種和家長鬧脾氣的孩子，也相信有恨不得對方去死的父子。
但，許戰和鍾老爺子絕對不屬於這一類。
兩個人在一起時候那些關心對方的潛意識不是騙人的。
就連自己，也不過是愛屋及烏。
光是老爺子能放下目前忙碌的一切，不遠萬里的陪著她來F國這件事，楚麼便充滿了感激。
也正因為信任老爺子的醫術，楚麼才敢這麼拼的做事情。
她很愛肚子裡的孩子，她就算再愛工作，也不會用自己的身體健康和自己孩子的命去賭。
事實證明，鍾老爺子將她，將他們所有人都照顧的很好。
反而是他老人家，被他們這些晚輩照顧的一身傷。
她很多次想要從中斡旋這一老一小的關係，但，年幼的事情對許戰的衝擊太大了，每當她提起的時候，許戰的第一反應都是抗拒。
她即使有心也無力。
鍾老再重要，也抵不上許戰。
她只想要許戰快樂。
不過現在，反而是個機會。
當楚麼將話說完後，許戰手再次攥緊，和之前楚麼試探的很多次一樣。
只是這次，楚麼沒有開口轉移話題，許戰也沒有停下話頭。
「三十多年前，我父母在一項秘密任務中認識的，當時，我媽是參與任務的科研人員，我爸是保護他們任務能正常完成的隊伍隊長。」
楚麼微微睜大眼，她沒想到自己的公公婆婆竟然是在這樣的環境下認識的。
「他們的任務很艱苦，危險性也很高，甚至好幾年都沒有辦法離開，所以，他們便是在基地結婚，生下了我。只是我剛被生下來，就被送回了北市。那時候我身邊還有個姨奶奶。」
「那外公呢？」楚麼問許戰。
許戰搖搖頭：「他不要我。」
楚麼眉梢微挑。
「因為，我媽如果沒有遇到我爸，就不會堅持待在那個地方，那一年，外公已經說服我媽回家了。」
楚麼知道，自己已逝的婆婆是外公的獨女，外公想讓她回來無可厚非。
而因為這個事情牽連到許戰身上，只能說不夠理智，但……將心比心，她能理解。
「後來，任務進入了最關鍵的時期，我也漸漸長大了。最後一次見到我媽的時候，我七歲，她和我爸都回來了，她笑著告訴我，外公原諒她和爸了，等這次任務成功了，就帶我去見外公。外公的很多事情，就是她那個時候告訴我的。」
許戰說的平靜，可楚麼已經感覺到難受了。
最後一次……
只是這四個字，楚麼就感受到深深的絕望。
那時候的許戰才七歲啊。
「等我再次見到他們，就是在他們的葬禮上了。」
「那你和外公的矛盾……」
「我爸媽最後執行的那場任務，外公是隨軍醫生。而因為現場有人記錯了數據，導致地下塌房，我爸媽，和所有人員都被壓在了石頭下面，隨軍醫生必須憑藉自己的經驗，將活人救出來。有人告訴我，當時我媽和另外一個人一起被壓在一個支架下面，救一個，另外一個勢必會被塌房的土全埋了，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可他選擇了救另外一個人，我媽就再也沒有上來過。」
雖然早就知道他們爺孫倆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才分道揚鑣的，可她怎麼都沒想到，鍾老爺子曾經親手決定了自己女兒的生死。
看著床上那個趴著陷入昏迷的老人，楚麼五味雜陳。
「或許，外公也有不得意的苦衷呢。」
「他自己告訴我的，他必須選擇另外一個人，因為，我母親是他的女兒，他絕對不能徇私。」
可在這樣的情況下，救自己的女兒怎麼能算徇私呢？
別人的命是命，自己女兒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楚麼嗓子發乾。
許戰看著楚麼眼眶發紅，伸手將人攬進懷裡。
「所以，我恨他，不過我覺得，他應該更恨我吧，如果不是我和我爸，我媽都不可能待在那個地方。就不會……」
「你們父女倆都什麼毛病，有錯的又不是你們，給自己攬什麼錯呢？」楚麼紅著眼點了許戰的腦門一下，又點了囡囡的腦袋一下。
囡囡被楚麼按了，揉了揉額頭，又伸手去將許戰的蹙起的眉頭揉開。
「爸爸不難過。」
許戰看著懷裡的女兒，又看看身旁的妻子，再看看病床上的老人。
「其實，那天葬禮上，見到外公的那一秒，我是真的想和外公走的，因為他是我最後的親人了。」
可，等待著他的，卻是外公冷冷的話語，和轉身就走的背影。
二十多年的杳無音訊。
雖然有許戰可以不去尋找的原因，可鍾老，竟然真的再沒有出現在許戰面前。
就連兩人再次有聯繫，也是為了楚麼。
如果沒有她，這對爺孫，這輩子……或許就這樣了吧。
等鍾老爺子離世後，許戰最多是去上衣一炷香，和對所有不太熟悉的長輩那樣。
「許戰，可我覺得，這件事情不應該是外公說的那麼簡單。」
許戰看向楚麼。
「人再無私，也不可能無私到這個程度，我懷疑當時的場景沒那麼簡單，我甚至懷疑，外公對你說了謊。」
他蹙眉，又看了看床上的老人，一時間在思索著什麼。
囡囡突然開口。
「外曾祖父說過很喜歡爸爸啊，爸爸為什麼說他不喜歡你呢？」
喜歡？
許戰不相信，鍾老爺子對他是有這樣的感情的。
「對呀，很喜歡很喜歡，不過外公說，他那個時候不能靠近你，不然你也有危險。」
楚麼引導囡囡：「那囡囡，外曾祖父還說什麼可？有更具體的嗎？」
「外曾祖父還說自己吃了幾十年的藥了呢，所以啊，他才去研究那些特別特別好喝的藥呢。」
許戰眉梢微挑。
楚麼也訝異。
吃了幾十年的藥？
她從未見過鍾老爺子吃藥啊。
而且，看鐘老爺子的體格，也不像是要吃藥的。
囡囡從許戰的懷裡趴下去，噠噠噠跑到柜子前，拉開柜子。
「我見過的。」
許戰和楚麼走過去，看著那一抽屜各式各樣的藥，兩人都愣住了。
還真是……好豐富。
但有些名字楚麼聽都沒聽過，有些是維生素。
真的是很豐富。
許戰從中挑選了幾種藥，轉身出去。
但很快，他又回來了。
楚麼知道許戰去問隔壁休息間的醫生這些藥的作用了。
見他回來，楚麼問：「怎麼樣？這些藥是什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