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婭自覺和她熟，就直接問：「醫院能給查？」

  齊思思笑：「這有什麼不行的，掛個號查一下又不費什麼事，約著一起去查能有個照應，避免別人說嘴。」

  改革開放去年已經開始了，但是前些年的印記太過深刻，很多人思想還沒轉變過來。

  若是一個人或一對夫妻去查，結果若是懷上了，那就皆大歡喜；若是沒懷上，旁人心裡會不會尋思，這是不是誰誰身上有什麼毛病......

  有時候夫妻在一起，雙方身體都沒問題，就是緣分沒到，或者太過勞累，房事多了少了都有影響。

  醫院儀器一查，身體有什麼問題，數值上一目了然，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

  「思思，你也去查嗎？」

  宋婭內心蠢蠢欲動。

  她比表妹還早結婚兩個月呢，結果現在表妹都懷孕三個月了，她的肚子還是沒動靜。

  哪怕知道這種事不能攀比，依舊不免有些著急。

  齊思思頓住，「額，我應該只是做個例行檢查，像尿檢的話，就能查出來是不是懷孕了。」

  「噢，原來是這樣！」

  其他人一聽，頓時鬆了口氣。

  有的人卻有些失落。

  她們不比齊思思是新婚，不著急子嗣問題，頭上也沒有婆婆盯著，公婆催生，娘家催生，男人也盼著有娃兒，可是這肚子就是沒有啊！

  「你們想要檢查身體？」

  齊思思琢磨出來了。

  「嗯......」

  「是啊，我早些年下鄉當知青，吃了不少苦頭，當時都快餓死了，也不知道身體有沒有落下毛病......」回憶起都那些年的苦，許知曉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齊思思沉默了。

  算起來，她竟然是這裡面情況最好的，從小在部隊長大，爹媽是雙職工，還是軍人，一路順風順水的長大，唯一的苦頭就是上輩子嫁錯了人。

  「要是你們信得過我的話，回頭我和周姐商量，給咱們部隊的軍屬都安排一個體檢如何？」

  齊思思越說越覺得這法子可行。

  說不定還能幫周姐在領導面前討個好。

  這是為了幾個女人沒懷孕的事嗎？不，這是關心部隊軍屬，照顧軍人們下一代，也是體現部隊裡人文關懷的一步。

  部隊醫院除了戰場上受傷的軍人，就是軍屬還有附近的居民去看診，醫療資源並不算緊張。

  也是給部隊醫院一個創收的項目。

  以後不管是軍屬，還是附近的居民，都可以上醫院做這樣一個檢查身體孕育功能的項目。

  就是現在，還有很多人以為，生不出孩子一定是女人的事，生不出孩子，只一味叫妻子去看病，男人完美隱身，妻子吃中藥吃各種偏方，結果本來沒問題的身子，也給吃出了問題。

  所以，這一步是很有必要的。

  「思思，是不是很難做？看你苦大仇深的樣子......」小宋都不忍心為難她了。

  「沒事！」

  齊思思小手一揮，笑得明媚。

  「這有什麼，我娘就是醫院的，這能有什麼難的，回頭兩邊商量一下就行。」

  「主要是我得和周姐溝通，在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你們就先別往外說，知道嗎？」

  齊思思覺得這事兒說不定能成為自己的一個跳板。

  決不允許別人搶了她的功勞！

  「那做檢查貴嗎？」

  「檢查都做些什麼啊？」

  「一個人查還是，我家那口子不一定願意。」

  齊思思笑道：「當然是兩個查了。至於檢查費用，咱們如果抱團去檢查的話，應該能便宜點，回頭我讓我娘幫幫忙。」

  「何況，生孩子養孩子可是要花很多錢的，小到尿片奶粉，大到以後的上學教育，這些都是開銷。」

  醜話說在前頭，別以為她娘是護士長就能徇私，齊思思可不會讓娘在醫院難做。

  「是是，應該的。」

  「那我還得想辦法說服我家那口子才行。」

  「思思妹子說得對，想要孩子怎麼能怕這點檢查的費用，若是沒有孩子，留再多錢又有什麼用！」宋婭力挺自己的好姐妹。

  是的，她已經單方面認定齊思思是自己的好姐妹了。

  「對了，宋婭姐，你今兒來找我，就是說這事？」

  齊思思想起來，講座上宋婭說的事，似乎並不是這件。

  「啊......」

  宋婭突然就變得扭捏起來，眼神左顧右盼，閃閃躲躲的。

  「怎麼了？」

  齊思思疑惑。

  是有什麼難為情的事情嗎？

  「是要借錢？？？」

  原諒齊思思，能夠想到讓人不好開口的，就是借錢了。

  「哎，不是，」宋婭連忙解釋：「你上次不是給我送了件禮物嗎？她們也想要。」

  「禮物......」

  齊思思懵了一下。

  好一會才想起來。

  原來是那件賠禮呀！

  「咳咳，她們都知道了？」

  好傢夥，這下子不止宋婭扭捏了，齊思思也有些不好意思。

  「對，那個，我先告訴的表妹，結果她一不小心說出去，她們都知道了。」宋婭尷尬地回答。

  她本意是想著妹妹懷孕後身形有些變化，可以趁機買兩個好的文胸，避免胸部下垂這些問題。

  結果表妹以為部隊的軍屬都這麼穿，一次聊天的時候說起......大家都知道了。

  齊思思笑了。

  扭轉了心態，變得坦然。

  她可是要向女人們安利文胸好處的人，當然要坦蕩點，免得她們不自在。

  「咱們都是女人，你們可以自然點，不用害羞。」

  「說起來，文胸不光是能避免胸部下垂，還能修飾胸型，穿著漂亮，自己看著也開心。」

  「你們跟我來！」

  齊思思把幾人帶到另一間房。

  這是原來的雜物房。

  經過一番收拾，只一個角落放著雜物，如今算是她的工作室了。

  兩個落地衣架，掛著小裙子，還夾著一排顏色鮮艷，款式各異的文胸。

  跟隨進來的女人們都屏住了呼吸。

  「好多裙子！」

  劉欣雨第一時間被那些漂亮的裙子吸引了，指著說：「表嫂，我記得你穿過那條裙子，帶菊花的。」

  宋婭沒好氣道：「什麼菊花，那是小雛菊。」

  雖然小雛菊也是菊花，但是聽起來就比菊花雅致清新多了。

  「好吧，小雛菊，就是跟思思買的嗎？」劉欣雨此刻也親熱地喊上「思思」了。

  宋婭肯定：「對！」

  其他幾人，內心不禁生出種種想法。

  「思思妹子，你那裙子還賣嗎？我覺得挺好看的，我男人也說好看。」那天散步的時候，丈夫指著一個背影說好看，當時她就記住了，現在機會就在眼前，她當然要抓住。

  「啊。賣的。裙子還賣。」

  齊思思沒想到話題這麼跳躍，她剛才還在想如何介紹文胸呢。

  「先看這些吧。」

  帶著人來到那一排文胸面前，挨個說名字，又解釋其中含義。

  比如那件粉色文胸，取名粉紅伊人。

  雪白緞面的，取名純白茉莉。

  當然，和茉莉完全無關，只是取其意境。（唯一純白的茉莉花，這首歌還要三十多年後才會面世。）

  純黑帶蕾絲的，取名朦朧的夜晚。

  其實要按照後世直白的風格，完全可以叫什麼黑色誘惑，墮天使誘惑......不過齊思思考慮到時下的風氣接受不了，壓根沒敢用。

  「思思妹子，你可真是有才，居然還給這些衣服一件件的取名了。不愧是高才生！」徐姐讚不絕口。

  不只是對這些衣物，還是對齊思思的認可。

  「沒有沒有。」

  齊思思嚇得，悄悄吐了口氣。

  真嚇人。

  她才高中畢業，就被稱為高才生，若是恭維也就罷了，偏偏人家是真心這麼認為的，倒讓她不知如何應對。

  「其實現在大學畢業也不是最高學歷，大學讀完還有研究生，研究生上面還有博士，他們才是真正的高才！」

  「你這話說的，咱們又不研究火箭，學那麼多幹啥啊，一年年讀下來，年紀都耽誤了。」另一個嫂子插話。

  齊思思笑了笑。

  沒有反駁。

  哎，誰能想到幾十年後的光景呢。

  結婚並不是人生唯一的主題曲。

  「我得和你們說一下。」

  「裙子是我朋友做的，圖紙是我設計的，因為也不是辦廠，沒有規模化的做工，所以每一件裙子都會根據尺寸調整。」

  「如果你們想做的話，還得把尺寸包給我，回頭再拿貨。」

  「文胸也一樣，尺寸問題不能容錯。要先交錢後拿貨。」

  齊思思說起正事，語氣嚴肅了許多。

  幾人聽著紛紛點頭。

  都是在一個部隊的軍屬，而且齊思思是什麼身份，難道還會騙她們那點錢不成？

  「你們可以看看喜歡哪些，然後再考慮要不要買。」

  「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齊思思說完，就撒開了讓她們看。

  每個人都拉著自己最要好的朋友，齊思思則是短暫地歇息了會，坐在小書桌前休息。

  軟綿綿的椅子，是她的心頭好，每次回齊家都要躺上一會。

  這次的結果是。

  一共有五個人選擇訂貨。

  四位嫂子想嘗試一下文胸，另外一個是想買裙子，堅持看中那件小雛菊，比劃兩下尺寸正好，立馬就想帶走。

  看了又看，一幫小媳婦愈發眼熱。

  「思思真是厲害，也不知道她腦袋怎麼長的，能想出這些東西！」

  「這些衣服都好漂亮，我好喜歡。」

  「看著像是國外的款式，好時髦。比滬市的好多了。」

  這話其實不真。

  她倒也未必騙人，只是那些能流傳小地方的貨物，一般要麼是東西質量有瑕疵，便宜處理大家不會計較；要麼是不受歡迎，賣不出去才選擇降維打擊。

  齊思思聽著渾身都有種飄飄然的爽感。

  她享受了一會吹捧，就及時打住了。

  「各位嫂嫂，咱們先停下來，量一下尺寸吧。」

  拿著幾條量度軟尺，給她們分發下去。

  正好四個人，兩人一對，互相給對方量圍度。

  沒一會就搞定了。

  「你們要不要也量一下？」

  「反正軟尺不要錢。」齊思思調侃道。

  另外幾人一聽，當即就應下了。

  她們都是新婚不久的小媳婦，沒怎麼做過衣裳，往常都是公婆娘家父母長輩在做，她們只會縫縫補補，對於量尺寸充滿了好奇。

  幾人拿著兩條軟尺，在工作間裡玩鬧了起來。

  笑聲連連。

  齊思思聽著，唇角也跟著揚起。

  飯點前，幾人陸續告辭。

  就算她們自己不做飯，總不能影響齊思思吃飯吧......

  因而哪怕內心很想和漂亮溫柔有才華的妹子多貼貼，她們還是克制地道別了。

  陡然靜了。

  齊思思感覺耳邊清淨許多，卻又轉眼進入了更多的聲音。

  輕柔的風，嗚嗚嗚地在窗外吹，隔著一道縫隙傳進來。

  隔壁房子在炒菜了，熱鍋里下入蔬菜，滋啦滋啦的聲音，噼里啪啦作響。

  院子外有人路過，慢慢悠悠的腳步聲。

  不遠處誰家養的小貓撒嬌似的叫聲。

  種種聲音。

  都是生活的一部分。

  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生。

  這次聚會，讓齊思思對講座聽後感有了新的想法。

  周姐不是說要關於軍屬相親相愛的主題嘛，一起檢查懷孕這事兒就很能證明。

  連看病都能一起去，還不夠親近麼？！

  同時，要對軍屬們有一個明確的規劃，發放一些福利。

  比如，節假日發放一些紀念意義濃厚的禮品，增強軍屬對身份的認同和榮譽感。

  最高領導說了要發展經濟，是不是部隊也能跟上這一步呢？

  學習外面的創業經驗，給予退伍軍人一些扶持，既能給部隊創收，同時也是給軍屬和退伍軍人解決了崗位的問題。

  齊思思越想越美。

  只覺得這篇文章若是被駁回的話....她就再不讓周姐進門了。

  事以密成，語以泄敗。

  除了叮囑要保密的那幾個人，剩下的齊思思一個也沒告訴，包括自家爹娘和男人。

  等過了周姐那關再說也不遲。

  她的想法是好。

  但是有句話叫：在其位謀其政，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一切都要看周姐的意思，她是婦女聯合會的主任，全權掌管聯合會的事宜，完全能夠拍板。

  至於她，周姐得了她的方案，總得給點好處，比如一個幹事的位置什麼的。

  也就是說。

  只要她搞定了周姐，就能光明正大以婦聯的名義去和醫院談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