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三個女人對視一眼,心裡話,人家都買一元二的去了,有貨能賣給誰?
好在元旦前一天廠里又有會,這次徐大嘴大張旗鼓把人帶過來,買了二百斤貨,不止要了瓜子花生,還要了點松子。
徐大嘴裝車時,得意洋洋的,故意給盧旺香看著。
嚴有實開門啐了一口,就讓盧旺香打聽,能不能弄到松子。
這東西還有點難度,糧庫里就沒有。那年代花生瓜子都能榨油,所以會大量採購,松子就沒什麼用處了。
中午小四過來做飯,把林珊珊也一起帶過來。她拿著給玉嬰的牛奶,看著她喝下去。
「下午跟你姆媽回家吧,在這兒也沒意思。」孟巧蓮有心支走玉嬰。
「不,我要在這裡陪著你,不走!」玉嬰固執的說。
她看好了,她前腳走,後腳孟巧蓮就得改價,心理承受力問題。
孟巧蓮見玉嬰不肯走,只好認命了,乖乖在後屋裡炒貨。
晚上回到家孟巧蓮的錢兜子癟癟的,情緒也不高,很早就躺下睡了。
宋老蔫兒少不了安撫一番。
「咱這孩子有數,你聽她的就行了。」宋老蔫兒嗓子剛好點,說話還是吃力,用力說才說得清,玉嬰裝睡呢,聽得真真切切,忍不住抿著嘴笑。
還有一天就是元旦,學校發成績了。
幾家歡喜幾家憂,有人咬牙切齒罵,為什麼就不能得過完節再發成績呢,讓人平安渡過八零年最後一天,就那麼難嗎?
不出玉嬰所料,她考了一個雙百。馮校長和馮老師再有能耐,也不敢跟張處長對著幹,那視卷都用相機拍過了,萬一有一個地方對不上,他們解釋不清。
玉嬰看著馮老師,得意的一笑,這下可以離開她的班了,直接跳到五年級,跟小四小五一起畢業就行了。
但這事兒不是她自己能談的,要找個時間把孟巧蓮帶來。
馮老師恨恨看著她走出教室,只能安慰自己,眼不見心不煩,離了這班也好。
孟巧蓮的生意很紅火,跟前兩天大不一樣了,盧旺香家冷清下來。
玉嬰剛進屋,就聽外面有動靜。
「又來一個!快看!」張嬸子說著衝到窗邊。差點把玉嬰撞倒,忙用手把她一帶,送到窗台邊上的板凳上。
兩個人把臉貼在窗上,跟看電視差不多,外面還是演的武打片。
原來早上就有人過來找後帳,說瓜子不好,盧旺香不高興,找各種藉口,又說人家帶回去沒保管好,又說不是她家貨,反正都給打發走了。
後來來了一個厲害女人,也是人家買的多,五斤瓜子剛吃了不到一斤,說什麼也要退貨。
要說盧旺香心眼也是多,她擺攤時,把好瓜子鋪在上面一些,不好的瓜子放在下面,裝秤時秤盤子向下一撮,就把底下的給翻上來。
顧客買回家,吃著吃著不對味,開始覺得偶爾幾個也能忍,等到發現成品太少了,都是癟瓜子,那是真不能忍了。
這盧旺香吃到嘴裡的肉,怎麼能吐出去,跟那女人打到一處。
嚴有實自來沒有男人不能打女人的想法,所以上來幫忙決不手軟。
再加上有嚴麗麗幫忙,這是三個打一個,打得那女人落荒而逃。
女人鼻青臉腫回到家,一聲招呼,家裡的父兄侄男弟女都出來了,忽啦啦來了十幾號人。
這嚴有實可是聰明,搶先一步把收發室的門給反鎖上,任由外面打得鬼哭狼嚎,他就是不出來。
可苦了嚴麗麗和盧旺香,被打的全無還手之力。
女人不用自己動手,惡氣還是沒出來,上來就掀攤子上擺的貨。
孟巧蓮看到這裡可是怕了,忙跑出去護住自己的攤子。
玉嬰怕娘吃虧,也跟了出去。
那女人打紅眼了,還真抓過來,孟巧蓮用身體壓住大木盤子,一個千金墜,沒讓她搬。
「阿姨,不要打我娘,我們跟他們不是一家的。」玉嬰仰起頭,可憐兮兮的哀求。
那女人這才發現弄錯了,原來買貨時也大概看出來了,兩家不對付,知道孟巧蓮跟盧旺香不是一個戰線,就覺得不好意思。
「以後就買你家貨了,你這人做生意實在。」
盧旺香聽到耳中,算是給孟巧蓮記了一筆帳。
那邊打得差不多了,被看熱鬧的勸退,盧旺香披頭散髮,坐在馬路中間,拍著大腿嚎。
嚴有實這才把門打開,灰溜溜把擺貨的架子立起來,收拾地上的瓜子花生。
這看熱鬧的吃瓜群眾不少,少不得要買點吃的,孟巧蓮家又走了一波貨。
盧家元氣大傷,盧旺香雖然不敢跟嚴有實算帳,可是進屋摔摔打打也要出一下氣,他們已經沒心情做生意了。
玉嬰見局面穩了,知道孟巧蓮不會再私下裡降價,就跟小四小五回了家。
小四回來先做飯,玉嬰溜達到門口,胡同里冷冷清清。
雖然放寒假了,可是外面太冷,出來玩的小朋友不多。
她不自覺的向鄭家的方向張望一下,不知道常婆子會不會把棉衣穿上,應該會的吧。
鄭直的電報上看不到地址,也不知他在哪。這麼久才寄這麼點回來,看樣子他混的也是一般,什麼時候能熬出頭,也是難。
她正發呆,突然感覺身後有粗重的呼吸聲,當時就覺得頭皮發怍,想跑,可是腿卻一點力氣沒有。
一隻粗糙的大手,慢慢落下來,重重壓在她的頭上。
她縮了一下脖,不敢動也不敢回頭。
不行過了多久,那隻手移開了,常婆子從她的身邊走過去。
玉嬰發現她穿了新棉衣,棉褲卻沒穿,空蕩蕩的褲筒下,露出一段細細的腳脖。
看來是智商問題,只知道穿衣服,不知道把褲子也穿上。
玉嬰嘆了口氣,有些事,她真的是無能為力。
這時身後傳來一陣車鈴亂響,她急忙避到路邊,老鄭騎著自行車洋了二怔的過去了。
玉嬰突然發現,老鄭的褲子比原來厚實多了,再細看,他藏藍色工裝褲下,露出一段墨綠色的邊,不正是跟常婆子上衣一套的。
原來他把棉褲給搶去了。
玉嬰簡直就是無語了,這種男人,活著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