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卷子已經答得差不多了，雖然有些題的標準答案她並不能叫准，可是就沖基礎知識和作文，就能達八十分以上。
這次考試的作文題目是《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像一座山，撐起我們的家。在我的眼中，他偉岸，他堅強，他是我的避風港彎……爸爸的嘴很笨，哄我的時候也只會叫著我的名字。我哭的時候，他用粗糙的大手給我擦眼淚，比砂紙磨的還要疼。我最喜歡騎在爸爸的脖子上，又高高的，可以看到很多東西，那一刻我是他最寵愛的小公主，是最幸福的……
玉嬰是完全放鬆下來寫的這篇作文，雖然不講文采，可這是她心目中真正的宋老蔫兒，很質樸的情感。
「寫得真好。」張琳在家裡也是么女，深得父親的寵愛，一下就感受到了玉嬰想要表達的感情，濕了眼眶。
「張處長，雖然她寫得好，可是她違規用鋼筆了。卷上寫了，要同學們用鉛筆作答。如果大家隨便寫，那就不要規定好了。」監考老師看風向不對，忙說。
「這到是，無規矩不成方園。」馮校長一直跟著檢查過來，暗暗補了一刀。
「老師，我不得不用鋼筆寫。期中考試我用鉛筆寫的，不知道誰把我的答案給蹭掉了，我考了全班倒第二，我不服氣。」玉嬰含著淚嘟起小嘴說。
「還有這樣的事？」張琳回頭看了一眼馮校長。
「這孩子雖然小，可是心眼多，總弄出無中生有的事，不用信她的……」
「我作證，上次宋玉嬰的卷子上，確實有蹭過的痕跡。還有，張處長您看，她的學習很紮實，怎麼會平白考成倒第二？」李老師擠進來。
張琳跟李老師還是師範學校的同學，只是這場合不好相認，但是他的話是完全聽得進去了，又想起剛馮校長的立場，猜出這裡有問題。
「這樣吧，別影響學生們考試，這件事再議。」張琳說完讓玉嬰坐下。
李老師和玉嬰都有些失望，就這麼完事了，不知道馮校長又有什麼花樣。
「小王過來一下，把她的卷子拍下來，出成績時對一下。」張琳招了一下手，王幹事忙跑過來，舉起相機把玉嬰的試卷拍了下去。
馮校長的眼睛長了，和監考老師對視一眼，沒敢說什麼。
這就是默認試卷合法了。
玉嬰把考試的事兒給穩住了，心裡高興，跑出校門時，把小四小五都甩到身後。
「別跑，別摔了！」兩個哥哥在後面追。
孟巧蓮把攤擺出來，生意馬上就好了許多。回頭客又找上來。
只是這個價沒什麼錢好賺，好在有徐大嘴的一百斤貨跟著，這個月怎麼也能把人工開銷賺出來。
可盧旺香吃不住勁兒了，這五口人都指著攤子吃飯，她拼不起這個價格。氣得摔摔打打，舉著一袋瓜子恨不能站馬路中間吆喝，把瓜子都舉人臉上去了，更招人煩，看她都繞著走。
嚴秀秀被凍成重感冒，眼睛通紅，鼻涕不斷，這樣子也沒法再賣貨。
盧旺香只覺得晦氣。
因為在外面賣貨，很涼，孟巧蓮讓玉嬰跟兩個哥哥回家去。
他們手拉手唱著歌進了胡同，正看到穿著綠衣服的郵政工作人員扯脖子喊，「55號，宋玉嬰有匯款單！」
玉嬰嚇一跳，她有匯款單？誰能給她寄錢？見了鬼。
小四早跑過去了，伸手就要。
「去去，哪家小孩子討厭，你是宋玉嬰啊？」郵遞員瞪他一眼。
「我是宋玉嬰的哥哥，玉嬰過來。」小四一招手，玉嬰跑過去。
郵遞員長得人高馬大，像只大熊，見跑來這么小一隻，貓下腰揉揉眼睛。
「你就是宋玉嬰？這是55號嗎？」他不相信的又看了一遍單子。
「錯不了，就是我家。」小四理直氣壯的說。
「領匯款單要印章，你有嗎？」快遞員也認了，低頭問玉嬰。
玉嬰用力搖了搖小腦袋。
「那就按手印吧。」快遞員無奈了，掏出印泥盒子，把玉嬰的小胖手拿過來，搬出右手食指，在印泥上按了一下，又在回執上加了一個手印。這才把匯款單交給她。
玉嬰眼巴巴就等著呢，她就想看誰寄的錢。
一共是14元3角。
簽名只有一個字。
直。
是鄭直！
玉嬰欣喜的跳了起來，他還好好活著，還在賺錢。
她又看備註，上面寫著一句：給我媽買身棉衣。
玉嬰捏著這張匯款單，百感交集，忽然覺得人生又沉重了。
小四小五都沒見過匯款單，搶來搶去，玉嬰一把奪過來，不理他們，去了王楠家。
孟巧蓮最近心力憔悴，這些小事就不要讓她操心了。再說她那節儉的性格在，如果聽說要棉衣，只怕不捨得買，要熬著夜親手做。玉嬰可捨不得讓娘熬夜。
林珊珊正靠在床上看書，聽到門口有動靜，偏頭一看，玉嬰的小腦袋伸了進來。
一雙大眼睛瞪得溜圓，剛進屋還不適應光線，水噹噹的。
「快來！玉嬰剛放學？吃飯沒有？」林珊珊忙下床穿鞋。
「姆媽，有件事要你幫幫我。」玉嬰低頭說，慢吞吞把手裡的匯款單遞過去。
「呀！誰給你寄錢？這誰呀？」
玉嬰這才把在菜窖里跟鄭直關一起的事兒講了，只是隱去自己讓他南下的事。
那段時間林珊珊在外面手術，還真不知道，聽得心驚肉跳的。
「誰關的你？你真不記得了嗎？」林珊珊急切的問，她可不是吃素的，要是知道是誰對付的玉嬰，她要去拼命。
「不記得了，腦袋一直暈暈的，想不起來。」玉嬰為難的搖搖頭。
「嗯，你慢慢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哪天想起來，姆媽哪天就去把他給收拾個明明白白。走，姆媽領你買棉衣去。」
林珊珊穿好外套，帶著玉嬰去了百貨商店。
這不是禮拜天，百貨商店裡冷冷清清的。
八十年代時人們多半都要上班，素日裡很少有人逛街。就是進商店的也是買急用的東西，行色匆匆。
這還是玉嬰第一次認真看看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