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春風和惠寶有事回省城了，這兩天就能回來，玉嬰覺得這事不急。
可是沒等她開口，徐大嘴就先發問了。
「小寶，你跟奶奶說，是不是不想學習了，才想這麼個法子？那可不行啊！」
小寶聽到這句話，眼睛一暗，垂下眼帘，沒有說什麼。
玉嬰暗自嘆氣，惠寶把小寶帶在身邊教育是對的。徐大嘴雖然沒有大毛病，可是跟孩子相處上，還是太淺薄武斷了。
計春風和秋月沒出毛病，是因為原生家庭好。雖然計春風工作上不那麼著調，可是做爸爸上那是無可指責。
那年代父母都是風風火火干工作，子女的教育就是學校和社會的責任。
跑偏的比例並不大，因為大環境很穩定。像計家這樣夫妻感情好，收入穩定，三觀基本上正確的家庭，就算給孩子完成基本教育了。
可是小寶不行，先是父母離異，那年頭這可是很了不得的事。
現在又是生母病故。
這重重打擊下，跟他相處就要加著小心，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小寶肯定不是要偷懶，學中醫那麼簡單呢？你也想多了，我記得月容那時候，天天捧著挺厚一本書在背……」孟巧蓮急著解釋，不小心說到月容，忙把嘴閉上，張嬸子還在呢。
孟巧蓮雖然懂得也不多，可是照顧孩子情緒上，比徐大嘴那是強得很多，說白了是護短。
「是的，學中醫是很辛苦的，看小寶的意思。」唐先生把話徹底拉回來了。
「明天春風就回來了，不急，先吃飯！這孩子！菜都涼了！」計大年忙打圓場，把主題拉回來。
都知道唐先生喜歡清靜，這些人吃過飯就趕緊告辭出來。
玉嬰瞧著小寶一直沉默不語，就知道要跟他談談了。
孩子太敏感，剛徐大嘴一句話，傷到他了。
「我們去吃冷飲吧。」玉嬰提意，現在天氣暖和了，冷飲店多起來，城市一天一個樣，已經進入飛速發展期。
這次來吃滿月酒，情況特殊，怕小傢伙們太鬧，除了小寶一個沒帶來，都被秋分帶到領航小學的圖書室看書去了。
「姑姑又帶小寶吃獨食。」徐大嘴笑著說，她也察覺到剛自己說話有失誤的地方，對小寶陪著小心。
小寶穩重地點點頭，一點也沒有小孩子聽到吃冷飲時的欣喜若狂。
玉嬰跟駱女士他們打好招呼，把陸逍遙也拐了出來。
小寶從小就對陸逍遙有不一樣的感情，依賴也更深一些。
現在街上最火的兩首歌，一個是葉倩文的《瀟灑走一回》，一個是郭富城的《對你愛不完》。
臨街的店鋪為了招攬生意，都把自家的三洋錄音機開到最大音量。
他們三個穿過音浪的轟炸，走到北極冷飲廳。
這家店到是獨樹一幟，放的是張學友和湯寶如的《相思風雨中》。
玉嬰對這歌不熟悉，聽著到是一呆，格外入耳。
陸逍遙問了兩次她要吃什麼，見她不答，就跑去自作主張。
等著陸逍遙和小寶抬著一個巨大的冰船過來時，小寶已經笑逐顏開，一掃剛的陰鬱。
玉嬰怕小寶太小，吃多冷東西不舒服，就搶著和他吃。
搶著搶著，三個人心情都好起來，小寶也咯咯笑個不停。
最後玉嬰和小寶為了一個小草莓大打出手，兩個只小叉子交鋒中，把船給打翻了。
「你們啊！」陸逍遙寵溺地看著他們兩個只顧笑了。
餐桌上濺了一些冰淇淋的湯水，陸逍遙愛乾淨，起身去要餐巾紙。
玉嬰趁機問小寶，「你為什麼想學醫了？」
小寶被突然襲擊，愣了一下，到底是小孩子，一時想不出什麼謊言來解釋，把臉別向一邊，紅了眼睛說，「我想給跟我媽媽一樣的人治病，救很多很多人。」
「好，姑姑支持你，小寶最棒了！」玉嬰想不到，這孩子的想法這麼深沉，又替他高興，又心疼他。
陸逍遙已經回來了，手裡多了幾張粉色的衛生紙。
那年頭東北小城還沒那麼發達，餐巾紙是少見的，又貴，所以多半是把粉色的衛生紙裁了用。
這紙比馬糞紙強不到多少，很粗糙，吸水到是很強，只是沒韌性。
玉嬰見陸逍遙非收拾越亂，忙搶過來。
陸逍遙就帶小寶去後面洗手，三個人收拾好出來時，太陽已經緩緩西斜。
「玉嬰！」
玉嬰聞聲回頭，馬上笑著撲過去。
來人是杜影。
當年宋家剛起步，收購房子時，可是借了杜奶奶的力，兩家的關係一直不錯的，孟巧蓮逢年過節就去杜家走一趟。
宋家有事，杜家也肯定要來人。
玉嬰跟杜影還真有日子沒見了，杜影的學習成績一直中游，後來家裡就給她作主，報了一個中專，學的師範。
「玉嬰，聽我媽說，四哥要結婚了吧？」小影笑嘻嘻地問。
「對呀，你來給我四嫂當伴娘，正想找你呢。」玉嬰馬上給安排了，周圍的女孩子一個個都嫁了，伴娘也稀缺起來。
「好呀！正好我沒事兒。」小影馬上應下。
可是玉嬰聽出話裡有話了。
「你沒上班嗎？我記得你畢業了呀。」
「別提了，原來分到鏈條廠小學。後來廠子黃了，學校也解體，我爸那人你也知道，一臉抹不開的肉，不肯求人，我現在是待業青年！」小影雖然試圖說得理直氣壯，可是眼圈紅紅的，看來自尊心也蠻受傷的。
「哎，這真是撞到門口了。我三嫂那裡缺人都缺瘋了，你還在家閒著，不會主動去幫忙嗎？」
「三嫂那裡缺什麼人？」小影眼睛一亮。
「她要辦學呀，領航小學，聽說沒有？」
「那個呀，我不成，我學歷低。」小影紅著臉，攪著手指說，「我聽說了，是從燕都請來的大學教授主講，我這算什麼？我去做個飯看個門還行。」
「你不要妄自菲薄的好不好？陶子也不是燕都的大學教授，她才多大？只是講師呢。」玉嬰糾正道。
「那我也差遠了，我這只是一個中專。」小影還是搖頭，「要是幼兒園有位置，我教教她們，還能說得過去。」
「小影，你這輩子就想這樣了？」玉嬰嚴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