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睜開眼睛時,正好是黃昏時分。
夕陽在西窗口掙扎一下,突然就消失了,房間陷入一片黑暗中。
都說黃昏時分是人最孤獨的時刻,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
小蘇年紀雖然不大,可是總有歷盡千帳的沉穩的淡定,唯有這一次,她的脆弱突然就湧上來,整個人就崩潰了。
她想起昨夜的夢,那個只在相片上見過的女人來看她,坐在她的床邊,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有時她真恨媽媽,不問她是不是願意就把她帶到這個世上,又不由分說拋下她就走。
還有那個人,把她的心帶走了,連個念想兒都不留下。
她把臉埋到枕頭上,泣不成聲。
突然,外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隱隱還有玉嬰和穀雨的說笑,她忙用枕巾把臉胡亂一擦,面向里躺好。
到門口,那兩個女孩放輕了聲音,進門時都是悄悄的。
小蘇不得不承認,宋家人的素養還是很高的,超出她的預期。
那二人不說話了,小蘇覺得這樣躺下去也是尷尬,翻身坐起來。
「醒了?中午見你睡得熟,沒叫你起來吃飯,是不是餓了?」玉嬰並沒有馬上開燈,所以三個人都坐在黑暗中,這讓小蘇很舒服。
「嗯,我去洗把臉。」小蘇說話時帶了點鼻音,她希望玉嬰把這當成感冒。
「今天晚飯擺到花廳了,我們等你,一會一起過去。」玉嬰見小蘇洗了臉過來,才把燈打開。
小蘇的臉油光粉膩,眼白上有紅紅的血絲,怎麼瞧都是哭過了。
她在鏡前默默補了一下妝,看著精神了一些,才跟著玉嬰出了門。
對這種古老的中式建築群,小蘇倒也不陌生,第一次來就大概記住了花廳的位置。
跟著玉嬰她們跨過月亮門,就看到那一簇房子,已經亮了燈。
聽聲音好像不止幾個人在,有點過份熱鬧了。
這倒有點出乎小蘇的意外,她早看出來了,唐先生是不大喜歡熱鬧的人,對宋家只是格外包容,換一個人家來這麼多人,他早就煩了。
小蘇本來是墜了身形,走在後面的,到門口時,玉嬰和穀雨一左一右,把她一架,送到前面。
不等小蘇掙扎,人已經進門了。
怦地一聲響,一道五彩彩虹花在她的面前炸開。
接著玉嬰衝出來幾個孩子,一邊跳一邊叫,「生日快樂!」
小蘇臉一沉,她最煩的就是過生日,在家時就是。
因為這天是她母親的祭日,所以從來不過。
跟她熟悉的人,知道她的忌諱,不會討這個無趣。
想不到玉嬰來這一手,小蘇當即把臉一沉,這說明兩點,第一玉嬰想搞事情,第二玉嬰調查過她,所以才知道她生日,這都是她不能容忍的。
可是不等她發作,前面的人群已經分開,宋珂推著一輛小車過來,車上放著一個三層蛋糕。
「生日快樂。」宋珂的笑容真誠又帶著一絲溫暖。
這可是小蘇拒絕不了的,這些天,她想要宋珂一個好臉色都沒有,現在他在為她慶生,還在對她笑。
當時小蘇的臉就紅了,手足無措的像個孩子。
小蘇的態度決定著一切,她不出妖蛾子,生日宴會就正常進行下去,所有人提著的心都放下了。
宋家人都來了,但是酒菜是唐先生準備的。唐先生是主人,安排得很是周到。
小蘇明白,這是唐先生和宋家的情分到了,所以不分彼此。
原本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拎不清的關係,現在倒隱隱有些羨慕。
「這蛋糕是哪裡訂的?」小蘇又被蛋糕吸引了。
這裱花技術,沒個十幾年練不出來,當地不能有這樣的高手,應該是外地運來的,難得的是還保持得這麼好。
「這是我四哥親手做的。」玉嬰得意地把小四推出來。
小蘇知道玉嬰的四哥做菜很厲害,想不到做蛋糕也是高手,對宋家人不由得又加了一分,看來玉嬰說得對,宋家幾兄弟各有優點,並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嫉妒的感覺,很奇怪。
「來,長壽麵到了!」門口傳來一聲吆喝,站得近的人心接應,把門打開。
孟巧蓮雙手捧著一面熱氣騰騰的面進來,放在小蘇的面前。
小蘇探頭一看,這碗面是手擀的,很寬,裡面還臥了一個荷包蛋,清亮亮的麵湯,上面飄了幾粒蔥花,香氣撲鼻。
「這是長壽麵,只有一根。寬條面,讓閨女以後路寬心寬。」孟巧蓮解釋道。
「噢 ,謝謝。」小蘇的鼻子被麵湯的熱氣蒸得痒痒的,眼睛也不舒服,好像進了水汽。
「快吃吧,趁熱吃!」孟巧蓮站在一邊扎著手,催促著,像極了一個操心的老母親。
小蘇拿起筷子,她不喜歡這樣被大家盯著,咬了一口面,又咬了一口蛋,就把筷子放下。
「快落座!」孟巧蓮又招呼。
「今天的酒度數低,您喝著不習慣吧。」唐先生向宋老蔫兒道。
「習慣,你不是說讓我少喝點嗎?以後就喝低度的了!」宋老蔫兒忙說。
一家人熱熱鬧鬧坐下來,開始進餐。
菜式上比往日清淡,也有幾個粵菜,小蘇對這些倒沒什麼,只是覺得這碗面格外好吃,趁人沒注意,又吃了兩口。
「今天給小蘇過生日是一方面,還有就是要謝謝她,救了我家小雨。」孟巧蓮站起身,來提酒。
眾人都停下筷聽她說。
「我這人嘴笨,也不會說話。讓玉嬰說,她還不肯。」孟巧蓮實在,把實話都兜出來了。眾人聽著都笑了。
「小蘇這孩子,剛來時我沒看好。冷冰冰的,跟誰也不親近。這次出了事,我才知道自己淺薄,白活了幾十年,看人都不會,這孩子就是個冷麵熱心的!」
孟巧蓮這麼說,小蘇心裡別提多不舒服了,這就像把她架到火堆上烤,怎麼就給她蓋棺定論了呢。
她還冷麵熱心,呵呵,這是扣大帽子堵她嘴來的?
小蘇臉上陰晴不定,孟巧蓮可看不出來,玉嬰給她權利了,讓她隨便說。那她就說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