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囪。」
半截煙囪就立在那裡,只是所有人都忽略了。
月容說的桶就是煙囪,只是她的理解能力有限,沒聽准。周大娘夢中出現的井是反過來的,把畫倒過來看,就是煙囪。
陸逍遙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率先沖向鐵梯,手腳並用快速向上爬 。
宋玉橋也要上,被鄭直拉住。
「你等著,這裡都是過了火的,鐵梯未安就結實 了,你們兩個一起上太重。」
鄭直被放出來了,原因是他配合調查態度很好,大家心知肚明,辦案的人也都明明白白的,將心比心吧,誰家的妹子出事了不急?明知是誰卻無能為力,這誰也受不了!
誰說法外無情?
「玉嬰!玉嬰!」陸逍遙向著黑洞洞的煙囪里,大聲叫著。
回答他的是回聲,撞來撞去,越來越弱。他側耳傾聽一下,沒有聲音,又大叫幾聲。
如此反覆幾次,他剛重燃希望的心,慢慢又冷下來,又是一場空歡喜,他怕自己經不起再一次失望了。
他回過頭看向下面,下面的人很渺小,他只要一鬆手,就能跟玉嬰團聚了,再也不用受這些苦。
握著鐵梯的手在顫抖,他有些堅持不住了。
「逍遙。」一個輕微的聲音從煙囪深處傳來,因為有回聲,悶聲悶氣的,並不像玉嬰的聲音。
可這足夠了。
「玉嬰還活著,在裡面!」陸逍遙向下面大聲喊道。
眾人潸然淚下。
宋玉嬰度過了生命中最難熬的兩天兩夜。
開始她以為嚴偉光會把她倒吊進去,可是沒想到他是正吊著放下去的。
「讓你活得久一點。」嚴偉光是這麼說的。
在這裡,活得久一點,就是折磨。
被吊著的胳膊已經疼得麻木了,這都不重要。
年久失修的煙囪里掛著厚厚的黑灰,空氣像凝固了一般,呼吸都要輕輕的,不能驚動它們,不然就會有一群黑色的小蝴蝶拼命向玉嬰的口鼻里鑽。
白天時頭頂的正上方,有一點點光,可是沒有一點聲音。到了夜裡,就是無窮的黑暗。
玉嬰努力讓自己不崩潰,她回憶著重生過來的點點滴滴,想著陸逍遙,想著爹娘,哥哥嫂子們,還有大侄兒,所有能想到的親人朋友,她需要他們站在這裡,給她力量,讓她活到被救的那一時刻。
她堅信,陸逍遙會來的。
哥哥們也會拼著命去找她,可是能找到她的,只能是陸逍遙。
就是這個信念,一直支撐著她。
直到那熟悉的聲音從上面傳來,她的眼淚才落下來。
接下來就是怎麼營救的問題了。
陸逍遙看到煙囪邊掛著的繩子時,是驚喜的,只是他沒敢貿然行動。
消防隊已經趕過來,都是很專業的人士,讓他們動手對玉嬰來說安全係數更高。
可是很快他們就失望了。嚴偉光是用繩 子把玉嬰吊下去的不假,繩 子也在,可是玉嬰的身體卡在煙囪里了,不知是什麼情況,不敢用力拉繩子,怕有機關。
這就要下去個人仔細看一下了。
消防隊雖然沒在煙囪里救過人,可是對下井還是很有經驗的。
但是煙囪救援又比井的難度更大。
剛測了一下深度,這個煙囪有四米高,玉嬰卡在一米處。
最難辦的是,煙囪是上窄下寬的結構,入口處窄,正常成年男人進去是不可能的。
在國外掃煙囪的活兒都是雇童工,少年的身材最好,還要有一些力氣,才能勝任。
可是宋家沒有合適的人選,不相干的人誰肯讓孩子來搏命,這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的,誰知道能不能安全回來,弄不好都交待到裡面了。
「我出重金,請人幫忙。」宋玉橋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聽說妹子在裡面,已經快要噴血了。
這邊消防隊的人不想等,已經找了最瘦小的一個上去試,結果還是不行,他們常年訓練,又都是北方人,身體都很壯,肩就通不過。
「爺爺去給我買瓶白酒。」陸逍遙頭也不回地說。
「你喝酒?」陸教授頭有點大,陸逍遙從來不喝酒,現在要白酒?
「快去。」陸逍遙的語氣不容置疑。
他抬頭看著煙囪,眼都不眨。
陸教授以年齡不相稱的敏捷買了一小瓶二鍋頭回來。
陸逍遙接到手裡,擰開瓶蓋,一口氣灌下去,接著開始脫衣服。
「逍遙,你會感冒的!」陸教授嚇傻了。
陸逍遙脫得只剩下內褲了,眾人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大概誰都沒見過這麼瘦的人。
只是看著他高,平時有衣服架著,脫了衣服才知道,他只是個子高,身上沒有一點肉,骨骼也偏小,像貪長的少年,還沒有撐起來。
這是因為他常年生病的原因。
「協助我吧。」陸逍遙向消防兵請求道。
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人,很快就把陸逍遙的安全繩 綁好,護送到上面。
他頭上亮著頭燈,帶著呼吸面罩,緩緩向下。
在肩膀處,有一些阻力,他用力一掙就通過了,肩頭火辣辣的疼,應該是受了點傷。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光在一點點向玉嬰移動。
玉嬰不用抬頭也知道他在,這個男人終於來照亮她了,這些年一直是她在默默付出守護著他,現在是他來守護他。
只是陸逍遙的行動,帶來了另外一個災難,煙囪上掛的灰被碰落下來,玉嬰幾乎要窒息了,胸悶得快要爆炸,她想屏住氣,可是身體又在求救。
就在她覺得再也堅持不下去時,一個面罩扣到她的臉上。
陸逍遙到了。
這短短的距離,比生死還要長。
嚴偉光夠陰險的,他把玉嬰放下來時,在她的腰上墜了一些鉤子,向下放時無所謂,向上拉時,就會刮到煙囪壁上的一些突起物或是鐵網,所以玉嬰卡在這裡上不去。
陸逍遙隨身帶著工具,雖然他全身抖個不停,還是努力把玉嬰腰間的束縛全部解開。
被拉上來時,兩個人對視一眼,就都失去了知覺。
陸逍遙是體力耗盡了,玉嬰是兩天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人已經再也沒辦法支撐。
救護車就等在外面,他們被送進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