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蔫兒這句話,說到玉嬰心底了,這才是父女連心。
玉嬰不能當著家人把心裡的擔憂說出來。這些人都是心裡不存事兒的,尤其是孟巧蓮,有些事玉嬰只能埋在心底,暗自做打算。
劉錦秋兒子的事,已經敲響警鐘了。
孩子的安全是最重要的,社會在慢慢變化,不再是原來那個樸實安定的環境了,人的戾氣不知不覺在增漲。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要有。
玉嬰要保護好家人。
把孩子送到外面的幼兒園,想要全力保護,那是不可能的,他們還太小。怎麼也得有自保能力了,再扔到外面去摔打。
不能再出現小賀的悲劇了。
現在宋家也算是樹了敵的,不能掉以輕心。
家裡人都熱熱鬧鬧聊起幼兒園的選址,玉嬰笑眯眯看著,且聽他們說。
忽見秋月使了一個眼色,玉嬰就明白了,跟她進了裡屋。
「有件事,我憋不住了,你哥太氣人了。」秋月坐到床邊,氣哼哼地說。
「怎麼了?」
玉嬰有些吃驚,宋玉橋敢惹秋月生氣,這還真是活久見。
「嚴偉光的生意一撅不振,現在出陰招兒了,把庫里那些假貨搬到路邊去打折處理,賣的價格那叫一個低。把我們給頂了不說,東西質量還不好,很多人不明真相,把帳還都記我們公司上了。」
「還有這事?」玉嬰一聽就急了。
「我都要氣死了,給工商局打電話,讓他們去查。」
「對呀!就要這麼辦,我們依法辦事就行了!」
「你哥不讓!你哥說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給他留個活路。」
「……」
玉嬰氣無語了。
宋玉橋啊宋玉橋,你什麼時候才能成長。
像嚴偉光這種人,放他一條生路,就等於給自己斷一條生路。
他一不會感恩,二不會收斂,只會等到機會,以怨報德。
只有把他打回原形,才能以絕後患。
「嫂子,這事你不要管了,我去找我哥說。」玉嬰先安撫秋月,她懷著孕呢,情緒容易波動。
「行,這事我不管了,最近總困,也沒精神。」
「我哥為這事沒敢過來吧?」玉嬰還奇怪呢,晚上家人都聚一起聊天的,宋玉橋不會缺席,今天面都沒露,怕是猜到秋月要告狀了。
玉嬰看大家聊得熱鬧,溜出門去。
宋玉橋關在小屋裡,沒有開燈,屋子裡烏煙障氣的。
玉嬰氣得用力一拉燈繩兒,宋玉橋嚇一跳,忙從椅子上跳起身。
「哥!你弄這一屋子煙怎麼放得出去?」玉嬰抄起一本雜誌用力煽起來,可是冬天關窗子關門的,煙味還是很濃。
玉嬰只好跑過去把門打開。
「唉。玉嬰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這件事,你聽哥的,再忍兩天,我偷著看了,他的貨已經不多了。」
宋玉橋眼珠子通紅,頭髮亂蓬蓬的,看來也是受著煎熬。
「哥,我就不明白了,你這腦子進水了還是讓嚴偉光給下盅了?你還偷著看了?你做賊了?你心虛什麼?心虛的應該是他啊!」
玉嬰痛心地看著宋玉橋,想說爛泥扶不上牆,可這話說出來太傷了,連想一下都覺得扎心。
但實際情況就是這樣,她做了那麼多,像牽著一條倔驢一樣拖著他往前走,他還用著一個千斤墜兒不肯跟上來。
要不是事關一大家子人,玉嬰真想一甩手不管了。
「妹,我挺難受的。」宋玉橋跌坐回椅子上,全身一癱,眼帘垂下來,長長的睫毛倦倦的,玉嬰看著又於心不忍了。
「哥,你糊塗,這麼多年,你還看不出嚴偉光是什麼人?還在抱幻想?」
「妹,你算過一筆帳沒有?我比你大十幾歲,在你沒來到這世上的十幾年,我是跟嚴偉光一起長大的。他對我不是沒有一點妥協,如果那樣,我們也不會是朋友。我們同吃同住,分享每一分喜樂,一起淘氣,一起闖禍,他是我的朋友。老二和老三是雙棒兒,從出生就粘在一起,形影不離。我和嚴偉光,也差不多。」
宋玉橋這番話,把玉嬰給驚得說不出話來了。
這是她從來沒想過的,說好的換位思考,其實很難做到面面俱到。
她一直責備宋玉橋心軟,對嚴偉光太好,總是下不了手。
現在才明白,這份友誼,對宋玉橋是很重要的。
把嚴偉光踢出局,不止是傷了嚴偉光,同樣傷的還有宋玉橋,是把他三十年的友誼從身上割出去,同樣的鮮血淋淋。
再加上輿論一邊倒,宋玉橋難免有動搖,他身上的壓力山大。一邊是不留情面的玉嬰為首的家人,一邊是落水狗一般可憐的髮小。他夾在中間,喘不過氣來。
他這人本來就是很講義氣的,現在不止是良心受遣責,面子上也過不去了。
還有就是他身上有孟巧蓮的遺傳,一種無條件的善良。這種善良其實很可怕,無條件的包容跟縱容是一樣的,傷人傷已。
這麼說吧,這個家如果沒有玉嬰,就是賺多少錢,也會讓人吃得骨頭渣都不剩下。
但這是他的性格弱點,怪不得他。
也是有時代局限的,那年代的人多半是善良過頭了,像一群待宰的羔羊,伸著脖子等著人宰。所以有些人稍動一下壞心思,就能把別人害得很慘。
「哥。」玉嬰伸手在宋玉橋的亂發上摸了摸,揉了一下。
「妹,我知道這話不應該跟你說。你比我小那麼多,還要承受我的苦惱,可是我說給別人聽,他們不懂。那些人說我有錢就忘本,我真的沒有,我寧可把我的給他……」
「哥,沒事,你跟我說,我聽得懂。」玉嬰拍了拍宋玉橋的肩膀,他竟然像個孩子,哭了出來。
「這怎麼還開著門?這煙味,你這也太……」秋月帶著孩子們闖進來,見兄妹這樣,吃驚地站在門口不知進退了。
玉嬰給秋月使了個眼色。
秋月是聰明 人,忙帶著兩個孩子往回走,先去那屋兒呆一會兒。
「哥,你聽我說。今天我們把話說明白,從今天起,你不要再糾結這件事了。」玉嬰見宋玉橋平靜一些了,讓他穿上外套,把他帶出門。
路過宋老蔫兒這屋時,玉嬰在門上敲了兩下。
秋月就等在門口,忙把門打開。
「嫂子你們上去吧,我們馬上回來。」玉嬰交待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