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到惠寶了？是不是更漂亮了？」她小聲問孟巧蓮。
「漂亮！開車接我們呢，這三年撂她身上一點沒留印跡，還是那小模樣，聽說在國外的公司也很賺錢，唉。」孟巧蓮這聲是替徐大嘴嘆的。
「你看我們那個，邋遢的跟我媽似的！」徐大嘴一邊說一邊回頭看。
像有心靈感應，計家又傳來摔打聲。
院子裡幾個女人，不約而同往屋子裡走，楊柳這個潑婦，也是把人嚇破膽了。
「回來！搭把手！」說話的是計大年，他推著自行車往院子裡進。車后座上捆著一個大麻袋，上面露出一點枯枝。
「這什麼呀？」徐大嘴跑過來看。
「我們廠綠化種丁香，我要了一棵，種院子裡，開花香著呢。」
「你是不是犯渾？這房子都快扒了，你還種丁香！」徐大嘴氣得給了計大年一下。
「哎呀，我把這事兒忘了。不過這今年說扒明年說扒的，不是一直沒扒嗎，先種著。」
「這回是一準兒的了吧。朱主任都登記過了。」
「別聽那些沒用的，什麼時候讓搬家，什麼時候是准信兒！」
「要我說，先找找房子也行，這要說扒就一大片，到時都搬哪住去？」徐大嘴是未雨稠謀的性格。
「這倒沒事，這次去省城，我跟惠寶聊天，說起這事了。她說她那招待所有地方，都搬去也無妨。」
孟巧蓮此言一出，計家老倆口又沒動靜了。
「那是窖子窩！誰願意去住，誰去！老娘不去！」趕緊楊柳是支著耳朵聽他們說話呢，一句都落不到地上，全接住了。
「你不去你就住大馬路！」計大年不知哪來的勇氣，揚脖子就懟了一句。
「行！我就帶著你們計家的種兒住大馬路，看誰讓人笑話！」楊柳這是把小寶當人質了，罵著還不解恨，又狠狠打了兩巴掌。
小寶咧咧哭起來。
「你看看，這就像不是她親生的一樣，人怎麼能這麼狠，這還是媽嗎？」徐大嘴氣得全身發抖。
張嬸子和孟巧蓮一左一右把她拖進屋。
計大年找了個地方，挖坑種樹，把氣兒都撒到地上了。
「看這枝上都開花了，真香。」小燕子是小女孩子，愛俏，看著花就喜歡。
「你折下去玩吧，給你小妹也聞聞，看香不香。」計大年把花朵折下來，樹現種下，要緩上幾天，這花早晚要落的，不如給孩子玩了。
小燕子歡天喜地拿著去給彩虹看，他們家孩子家教嚴，在外面是不許折花的，難得拿到一回。
「別讓妹妹吃了，我去那屋說會兒話。」林珊珊囑咐小燕子一句，就起身出來。
不想彩虹墜腳，看著她要走，就一邊叫一邊追出來。
林珊珊只好回身抱起女兒。
這工夫就聽計大年喝了一聲，「你找誰？」
門口站著一個頭髮雪白的高大女人，瞧著又有點眼熟。
「天吶！」林珊珊呢喃一聲，嚇得臉都變色了，她抱著彩虹一頭扎回屋子，又死死把門拴住。
「舅媽你怎麼了？我害怕。」小燕子還沒見過林珊珊這樣，都要嚇哭了。
「見鬼了，活見鬼了！」林珊珊把彩虹放在床上，趴著窗子向外看，死死盯著門口的女人。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驚住了。
盧旺香回來了。
「你是計大年吧。我是盧旺香，我表現好，我出來了，你看證明，我現在是好人。」盧旺香好像一下老了幾十歲，她跟孟巧蓮她們是同齡人，現在站在一起，就像她們的媽媽。
這幾年不知在裡面是怎麼熬的，頭髮都白了不說，滿臉的皺紋，眼神好像也不大好，看東西都眯著眼睛。
孟巧蓮和徐大嘴對視一眼，走出屋去，張嬸子要跟上，被她按住。
「你呆著，別出去。」
好像盧旺香是定時炸彈，要有人排雷一般。
「你出來了，怎麼跑這兒來了？」計大年把手上的土在衣服上抹了一把，接過介紹信看了看，上面寫的沒錯，刑滿釋放。
「我也不知道去哪，就這條路熟，走著走著，就到了。」盧旺香說著，向原來她家的屋子看了一眼。
玉嬰正坐在那屋的窗台上，對上她的目光，突然覺得有些悲哀。
這就是人生，原來屬於她的東西，就這麼作沒了。現在無家可歸，也是可憐之人自有可恨之處。
「那啥，你先站門口等吧，這院裡孩子多，別嚇著。」計大年把介紹信還回去，盧旺香小心翼翼把介紹信疊好，收進口袋，像在保管一份重要文件。
誰能想到當年天不怕地不怕的盧旺香能變成這個樣子。
計大年咣地一下把門關嚴，長出口氣。
「真跟撞鬼了一樣。」
「她出來了，是不是嚴秀秀也快了？」林珊珊也從屋子裡跑出來。
「不會，盧旺香判的年頭少，嚴秀秀是死緩，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你放心。」孟巧蓮忙拉著林珊珊的手安慰。
林珊珊最怕的就是嚴秀秀來搶孩子。
「先別說這個，讓她在門口站著也不是事兒，怎麼辦！玉嬰你說！」計大年環視一周，盯到玉嬰的臉上。
「我這麼想，嚴偉光現在跟嚴有實走的挺近，聽說還給他租房子找打更的工作。那是他親爸爸，他管了。這是他親媽，他能不管？計叔你把她送公司去，嚴偉光自己就安排了。」
計大年一聽忙點頭，出去也不知說了什麼，盧旺香就跟他走了。
盧旺香的出現，讓大家的心情都沉重起來。
計大年把人送到就回來了，晚上大家都想等宋玉橋下班打聽一下消息。
沒想到嚴偉光帶著盧旺香一起進了院門。
玉嬰當時眼睛就直了，這什麼情況？看來要打擂台了。
嚴偉光還沒有空手來，手裡拎著幾袋熟食，隨即一回身，把月容和雙雙給叫了過來。
張嬸子一見雙雙，馬上迎過去，現在她的身子特殊，不敢抱，只能摟著親了又親。
月容可不知道媽媽有什麼情況，當然嚴偉光那裡更不敢透信兒了。
「媽，有燒雞吃，哥哥買的。」月容揚了揚手裡的袋子，滿心歡喜。
本來林珊珊帶著彩虹已經坐到桌邊了，見這陣勢，抱著彩虹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