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見玉嬰在那裡露財，有點不放心了，忙把錢搶過去，塞回包里。
「走吧，吃冰糕。」
玉嬰背著手，走到少女面前，嚴肅的說，「抱歉啊，裙子被我買走了，你有錢，把剩下的全包了就好了。萬一我心血來潮，再跟你搶一下，怎麼辦？」
少女臉色一變，剛要開口，玉嬰已經轉身走了。
月容憋著笑，追在玉嬰身後。
「你嘴真厲害，剛她氣那樣兒……」
「是她嘴欠嘛，我也沒想針對她，她憑什麼瞧不起人？」玉嬰哼了一聲。
賣冰糕的店就在百貨公司隔壁。
北方賓館是一家老字號企業，也是本市西餐最好吃最正宗的地方，奔月冰糕是他們的特色，品味上乘。
現在不到六月，天氣不算暖和，吃冰糕的人少，屋子空蕩蕩的。
玉嬰上來就點了十五個冰糕，每人五個。
月容樂得眼睛都眯成縫兒，跑前跑後把冰糕端來，又取了三個木板做的小勺。
小燕子一見冰糕，馬上破涕為笑，大口吃起來。
玉嬰吃習慣了，很矜持，小口小口抿著。
小燕子轉眼把五個冰糕吃光了，還在舔嘴唇，眼巴巴看著玉嬰盤子裡還剩下的兩個半冰糕，小聲問，「你不吃了嗎？」
「我怎麼不吃？」玉嬰樂了，又拿出錢遞給月容，「你再買十個，你們兩個分了。」
「好嘞！」月容起身去買冰糕，小燕子喜得輕輕拍起手來。
「小燕子，你覺得現在的生活怎麼樣？」玉嬰突然話題一轉問道。
「好啊。像做夢一樣，我想天天這樣過！裙子是給我的吧？」小燕子不太相信，又追問了一句。
「都是給你的。」玉嬰垂下眼帘。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小燕子的態度已經不是那個刁蠻的被寵壞的小女孩了。
「來，我給你分析一下你的處境吧。」玉嬰見時機成熟了，把勺子放下。
這是昨天晚上，她制定好的方案。
小燕子跟那些完全沒見過世面，不懂事，胡攪蠻纏的孩子還是不同的。王楠媽當了一輩子老師，雖然並不一定完全正確，可在大禮兒上還是有分寸的，只是她的思想過於封建守舊了。
所以小燕子和嚴秀秀嚴麗麗那種人，有本質的區別，就是可以教導。
玉嬰想起巴浦洛夫的狗，狗都能訓出條件反射，更何況一個認知正常的人？
她決定訓練小燕子。
「我先把前提條件給你講清楚。你姥姥說了，你會住在舅舅家，上學，生活。可這有個條件，就是你舅媽好好的活著，還沒跟你舅舅離婚。」
「離婚？」小燕子嚇得勺都掉了。
這年頭離婚可是天大的事，玉嬰這麼個小不點，輕鬆說出來，有點嚇人。
「對，我姆媽一直想跟你舅離婚，是我娘在攔著。」玉嬰一歪頭。
小燕子眼睛嘰哩軲轆亂轉，這就是在外面，要是在家，早跑去跟王楠媽通風報信了。
「我姆媽身體不好，想省事，你要留下來，就好好聽話，把她哄開心，這樣你想要什麼好處，都自然會有。」玉嬰開始撒餌兒。
「唔，我舅媽會給我買好多好吃的嗎？」
「如果你表現好，有我的就有你的。還有，以後只要你考核達標，每個月我給你十元錢。」
「十元錢！玉嬰，你也考核我唄！」月容聽這話，嬉皮笑臉的湊過來。
「月容姐！」玉嬰瞪她一眼，月容一吐舌頭，低頭吃冰糕去了。
「考核是什麼？」小燕子沒聽懂。
「看這個。」玉嬰從熊貓包里掏出一張折得四四方方的紙，展開鋪在小燕子面前。
小燕子頗識了一些字，這又都是簡單的，還真認下來。
「不罵人，不頂嘴，不亂扔東西，保管好自己物品，保持室內衛生，吃飯不講話……這都什麼呀？」
「這些條，你完成一條給你一分錢，一共三十條，全完成一天就是三毛。一個月三十天，就是九元，如果你每個月的錢數在五元以上，我再獎勵一元。」玉嬰小嘴劈哩啪啦一通算，小燕子的眼睛都直了。
「這一分一分的，賺起來也不容易嘛。」小燕子嘀咕一句。
「怎麼不容易了？很簡單嘛，你看看，五分錢買一根冰棍，一毛錢買根糖葫蘆，一毛五買個大麵包，五毛錢買二十塊松鼠糖……真的很難嗎？」
玉嬰把錢換算成食物，小燕子馬上就興奮了。
「不難！不難！我同意！」
「那就行了，諾，那個冰點也很好吃，月容姐你買一個過來，你們兩個分了。」這倒不是玉嬰小氣，是給小燕子吃涼的東西太多了，怕她再吃壞肚子。
月容顛顛跑過去買冰點，這工夫門一開，進來三個人，冤家路窄，正是剛那三位。
小女孩一見玉嬰她們在，眉頭一皺。
中年女人已經去櫃檯買東西了，看樣子她們是常客，對兩個女孩的口味很是了解。
很快她端著兩盤冰點放到靠窗的桌上，兩個女孩也坐過去。中年婦女沒跟她們坐到一起，退後一步坐在旁邊的桌邊，並沒有點任何冷飲。
玉嬰看明白了，這是她們家的阿姨，並不是親屬關係。
「味道越來越淡，不好吃了。」少女淺嘗一口，就把勺子一扔。
「什麼人都進來吃，品質不下降才怪。」小女孩年紀不大，可是嘴很惡毒。
玉嬰不由得嘆口氣，這陰魂不散的兩個女孩，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就在這時，門又開了，進來兩個年輕人。
這二人一男一女，男的蛤蟆鏡掃地大喇叭褲，女的蝙蝠袖毛衣，褲子緊得讓人擔心隨時裂開。她塗著黑黑的眼影，口紅濃重，像吃了死孩子。
玉嬰瞧著他們就是一愣，這兩個人眼熟，她仔細一想，剛在百貨公司，他們擠在人群里看熱鬧。
玉嬰可不傻，這兩個人已經超出了時髦的範圍，這分明是兩個小混混。估計是沖她的熊貓包來的，看中她的幾十元錢了。
現在形勢對玉嬰不利，月容一個人對付不了那二人，若那二人搶了包就跑，就是冷飲店的人想幫忙，從櫃檯下鑽出來，人早跑沒影了，也是於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