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小四小五看著玉嬰氣哼哼走在前面,追都追不上。
車又停在校門口,只是孩子們過了新鮮勁兒,沒人圍著看了。
玉嬰走到車旁,抬起小腳,咣!一腳踢到車門上。
司機嚇了一跳,開門下來時,玉嬰已經跑遠了。
他察看了一下車門,玉嬰的力氣小,沒什麼傷害。
「現在孩子都怎麼了,真是的!」司機小嘀咕著,餘光見陸逍遙慢吞吞走出來,忙把車門拉開。
下午學校放假,玉嬰在鋪子裡吃過午飯,就琢磨下午怎麼打發時間。
嚴麗麗畏畏縮縮出現在門口,隔著玻璃窗向裡面張望。
屋子裡的人都注意到她了,只是懶得理。最後還是嚴偉光沉不住氣,開門走出去。
玉嬰也跟在他的後面。
「哥,我餓了,給我口飯吃吧。」嚴麗麗可憐巴巴的說。
嚴有實倆口子拘留十五天,還沒放出來呢。嚴秀秀跟老七不知去哪了,嚴麗麗只能自己守著鋪子。
這孩子一直沒上學,腦子也不大靈光,平時就不會賣貨。現在更不敢動了。這幾天把家裡的東西吃光了,就餓著肚子。
「那不是有東西嗎,你去賣了換錢。」嚴偉光冷冷的說。
「我不會。」嚴麗麗低聲說。
「不會就餓著!」嚴偉光轉身進屋了,玉嬰吱溜一下也跟著鑽了回來。
這哥可夠無情的。
這要是換成她的哥哥,哪怕自己不吃,也要讓妹妹吃飽。
玉嬰一眼瞧見孟巧蓮從後屋出來,手裡還端著一個大海碗,白米飯上面蓋著菜,就明白了。
「娘,我要去串門子。」玉嬰上前扯住孟巧蓮的衣襟。
「串門子?去誰家啊?一會娘帶你去。」孟巧蓮還要邁步,玉嬰手裡加了把勁兒,她沒走出去。
孟巧蓮再笨也懂了,這是玉嬰不讓她給嚴麗麗送飯。
「玉嬰啊,你看……」孟巧蓮為難的看了一眼外面。
「娘,有些人要同情,有些人不值得,你不要做爛好人。」玉嬰板著小臉說,孟巧蓮一向不敢違背女兒的意願,只好把碗又送了回去,出來時已經換上棉襖外套。
「走吧,玉嬰想去哪?娘帶你去。」
「娘你不是一直說要送禮嗎,不讓你送你就送,讓你送,你又不送了。」玉嬰嘟著嘴說。
「什麼?」孟巧蓮呆了呆,一拍額頭,想起來了,「哎呀,可不是,現在有時間了,又不逢年過節的,去給洪大娘送點炒貨呀。看我這腦子。」
說完她快速走到櫃檯前,拿起袋子就裝。
「這什麼嘛!」玉嬰上去一把打掉她的手。
孟巧蓮徹底懵了,疑惑的問,「不送炒貨了?那我拿兩瓶罐頭?」
「玉嬰啊,你就別為難你娘了。你娘笨,讓你整得都迷糊了。你有話就明說,她都聽你的,還不行嗎。」張嬸子看不下去了,過來做和事佬。
「哼,我娘才不聽我的呢,你看哪件事她不想自己作主了?」玉嬰把小嘴一撇,抱著肩扭頭去一邊生氣。
「好了,娘錯了,我玉嬰不跟娘一般見識哈。」孟巧蓮把玉嬰摟到懷裡,一頓揉搓,玉嬰被碰了痒痒肉,忍不住咯咯笑出來。
今天她是跟娘老帳新帳一起算。
孟巧蓮這樣的爛好人,最容易吃虧。她接濟嚴麗麗,都不如餵一條狗。
這就是有時明明是好人,有能力又聰明,可是就賺不上大錢,原因就是因為不夠狠,給了壞人利用的機會。
「娘,你去自己炒點貨拿上,那才誠心。」玉嬰這才指點到。
孟巧蓮恍然大悟,忙脫外套,洗了手用小灶炒出一鍋瓜子一鍋花生,裝了滿滿一大袋,跟玉嬰出了門。
她們出來時,見嚴麗麗遠遠瞧著,鼻涕流老長。
洪老太太身體有些不舒服,可是不想去醫院,還是洪廠長找人來家裡瞧了一下病,開的藥。
張琳不放心,也請假在家照顧。
見玉嬰娘倆個來,洪老太太馬上露出笑容。
「這是我給大娘炒的。」孟巧蓮把袋子遞過去,還帶熱乎氣呢,香氣撲鼻。
「這是我娘自己炒的,不是機器炒的。」玉嬰笑眯眯的說。
「真乖。」洪老太太回身給她拿糖。
「玉嬰,怎麼沒跳級?馮校長沒答應嗎?」張琳一直在關注玉嬰的事,看到她正好問一下原由。
「是我不想跳級的,四年級才開英語,直接跳到五年級,我怕跟不上。」玉嬰為難的說。
「孩子想得真周到,是個聰明孩子,沒錯。」張琳一點也沒怪她,「你在馮老師班上吧?你班新轉去個男同學?」
「是的,是我同桌。」
「就是你說那個孩子?」洪老太太馬上問道。
「是他。」
「那可得好好照顧,他父母都是國之棟樑。要好好照顧孩子,不能讓他受了委屈。」洪老太太顯然是知道什麼內幕。
「是,我一直在關注這個孩子。聽說兩個多月就從母親身邊送走了,可憐見兒的。」
「可不是嗎,別人再怎麼疼愛,也不如父母。」洪老太太感慨道,回頭見孟巧蓮呆頭呆腦的,知道她沒聽懂,是冷落了客人,忙笑道,「你沒事兒就過來坐坐,我冬天不大出門了,也沒人聊個天,等天暖和了,我去你店裡聊。」
「好哇,歡迎呢。」孟巧蓮笑道。
娘倆個謝絕了留飯,從洪家出來。
孟巧蓮一路上有點沉默,不知在琢磨什麼。
「玉嬰,你那同桌,好相處不?」
「還行,不愛說話。沒欺負我。」
「那就好。」孟巧蓮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說,「我倒不怕他能欺負你,你不要欺負人家就好。」
「娘!」玉嬰氣得一跺腳,抗議道,「娘!我是欺負人的嗎?」
「沒,我玉嬰最乖,不欺負人。」孟巧蓮艱難的搖了搖頭,一看就是昧著良心說的話。
其實孟巧蓮有這樣的想法,也是近幾個月才開始的。原來玉嬰那真是又軟又萌人畜無害。
可現在的玉嬰,文能定生計大策,武能上場撕人,這哪是她原來那個玉團兒似的女兒,分明就是一個小刺蝟。
要說原來,她是擔心女兒被欺負。
可現在,怕是只有女兒欺負別人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