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到電影院了，正好有一場馬上開演，陸續有人過來。年輕人居多，一對一對的，看到糖葫蘆就過來買上兩根。
小高要收錢還要付貨，手套是不及帶的，兩個大棉手套掛在胸前，收到錢就往裡面一塞，充當臨時錢包。
現在雖然不是臘月三九天，春天的風更冷，寒徹骨。小高的手已經凍得通紅，有些僵硬了，找錢的速度就跟不上。
那邊電影院已經打鈴，顧客一個勁兒地催促。
小高一邊吸鼻子，一邊陪笑臉道歉，總算把這一波兒人送進去，再看箱子上就剩下三根了。
現在沒有網絡，電影院還是很火爆的。看電影還是重要的娛樂活動。還有就是隨著大工廠的瓦解，社會上的閒散人員越來越多。不像原來，不到禮拜天，街道上都冷冷清清的。
市裡的幾家電影院每場都很火爆。小高現在只能在一個點兒銷售，如果能代銷，那就不一樣了。
「天氣這麼冷，你在外面賣，太辛苦了吧，電影院裡不都是有小賣部，你送去代銷多好。」玉嬰給他出主意。
「我問過了，人家不收的，咱也不是廠家，三無產品，也沒有熟人。」小高呵呵一笑，「現在一天也不少賺，養活我們三個富富有餘，吃香的喝辣的，日子可滋潤了。」
小高還挺滿足的。
這時一陣風吹過來，小高不提防眯了眼睛，抬手一揉，把手套給掀起來，幾張毛票隨著風飄起來。
玉嬰眼尖看到了，忙跑著去追。
在她，這幾張毛票不算什麼，扔了也無所謂。
可是對小高，一分也不能少。
她緊跑了幾步，撿回兩張，還有張五毛的飛得有點遠，上馬路了。
玉嬰小心看好車，這才衝過去撿起來。
不想身邊還是傳來急剎車，她猛地一抬頭，正撞上簡瞳不懷好意地笑。
她的車就貼著玉嬰停下來的，放下車窗，探出半個頭。
「宋家大小姐，為了五毛錢，差點把小命丟了，你是怎麼想的呀？」
玉嬰冷冷一笑，「怕你是不敢撞，要是敢撞，就不用停車了。」
「那是，你那幾個哥跟瘋哥似的，要是我當街把你撞死，就不是我的責任，他們也不會放過我的。我何必？」
簡瞳輕飄飄地一笑，卻不急著把車窗搖上去。
「你明白就好，老實點，別找事。」玉嬰也不好惹的。
那邊小高已經把自行車放穩，小跑過來。
「玉嬰，有事？」他不認識簡瞳，只是覺得氣氛不對，怕玉嬰吃虧。
「沒事，遇到條瘋狗。」玉嬰把手裡的票子交給小高。
「真沒事嗎？」小高不放心地問。
「能有什麼事，走，我去你家吃飯。」玉嬰說著先往自行車的方向走，小高一聽，忙追過來。
小高租的是樓房，這傢伙小時候吃的苦不少，長大後還走了一段彎路，性格跟正常家庭長大的孩子不大一樣。
他吃得起苦，也享得起福，所以對生活質量還是有要求的。
租個樓房，省事又省心。
他們搬過來，玉嬰還沒來過。這次也是正式登門拜訪祈大爺，所以在副食品店裡買了些熟食。
小高沒攔住，直埋怨她太客氣了。
玉嬰抿著嘴笑，聽小高這口氣，真是把那爺孫二人當成一家人了。
小高圖房租便宜，租的是頂樓，玉嬰一口氣兒爬上六樓，有點喘。
小高掏出鑰匙打開門，屋子裡熱氣騰騰的，水汽太重，有點看不清人。
祈賀聽到門響，知道是小高回來了，叫了一聲，「哥，快洗手吃飯，爺爺包的餛飩。」
「爺爺又包餛飩了？」小高心情好，嗓門也亮堂。
「上次包的，你吃了三大碗，說好吃。爺爺就一直惦記給你再包一回，這次管夠。」祈賀說著，已經關火準備出鍋了。
「小賀做飯好吃，平時都是他做飯。爺爺還要幫我做糖葫蘆，也很辛苦。」小高說著，把玉嬰手裡的熟食接過去，放到菜板上。
小賀這才看到玉嬰，馬上就害羞了，低聲打了個招呼。
「弟，這些你都切了，我進屋跟爺爺打個招呼。」
「好嘞！」小賀輕快地應了一聲。
他們租的房子叫一室一廳一衛一廚。一共四十平米，客廳小得放不下一張桌子，更像過道兒，廚房有兩個人就轉不了身了。只有屋子裡的空間還算大，可是被一個單人床一個上下鋪分割一下，也就沒什麼地方了。
玉嬰進屋，就覺得冷氣撲面，再一看就明白了，原來屋子的設計有問題，臥室通了一個南陽台。
那時還沒有封閉陽台一說，陽台都是露天的。
東北的冬天晚上零下三四十度，陽台的門那可是呼呼往裡透風。
所以小高把上下鋪放在靠裡面的位置，自己的床離陽台門更近些。
這陽台也不是全無用處，正好可以做糖葫蘆，所以門還不能封，要時常進去，怎麼能不冷。
祈大爺穿著一件大皮襖，剛從陽台進來，眯著眼睛問小高。
「都賣了？」
「爺，還有三根。」小高如實回答。
「真不少啊！好好，我這又做了五十根，凍外面了。準備吃飯。」
「爺，看誰來看您了？」小高回頭把燈繩拉了一下，屋子裡亮起來。
窗子上釘了塑料布，光線太暗了。
「喲！閨女來了！」祈大爺這才看清還有個玉嬰，激動得手舞足蹈。
「爺爺好！」玉嬰忙打招呼。
「好好，快去買點吃的！」祈大爺給小高一個眼色。
「爺，玉嬰給您買了好多吃的，孝敬您的！」小高笑道。
「哎呀，這怎麼讓她破費，你不應該啊！」祈大爺埋怨道。
「有什麼不應該的，您是長輩。」玉嬰盛情難卻，跟他們坐下來。
「來了！爺爺，這是玉嬰姐姐給您買的！」小賀端著兩個大盤子進來，裡面是醬牛肉，薰肘子，還有一隻燒雞。
「哎呀，破費了，破費了。」祈大爺樂得直搓手。
四人落座，一人面前一大碗餛飩。
玉嬰本來剛吃完一頓，看著這餛飩還來了食慾，轉眼就吃了半碗進去，滿頭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