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羅和張嬸子把玲玲弄回家，感覺她的情緒就不大對勁，忙開導了一番。
這裡還有個緣故，不是玲玲無端的猜疑。
玲玲懷孕時在國外，因為孕吐太厲害，才回國的。
當時在國外就診時，醫生說過，胎兒發育的不大好。她心裡一直有陰影。回國後，醫療水平不好，也沒有B超，唐先生給號了一次脈，說問題不大。
但是玲玲做為一個新手孕婦，焦慮是難免的，擔心受怕，就怕孩子出問題。
現在唐先生一病不起，連個能守護的人都沒有了，她的焦慮更甚了。
偏今天就出這麼一檔事，幾片兔肉，把她的情緒給勾起來，回家就哭了一場。
要是放到21世紀就好解釋了，是因為懷孕激素分泌得不穩定，可是當時就要歸綹於矯情。
好在老羅和張嬸子都是護犢子的，不會責備玲玲，還耐心安慰。
尤其是老羅，就後悔帶玲玲出去吃飯，自責得午飯都沒吃，玲玲也心疼爸爸，就沒再提這事兒。
下午時玲玲午睡，張漢雄的老婆來了個電話，問玲玲的情況，張嬸子跟她聊了幾句。
「要不晚上我去做飯吧，我這閒著也沒事，我做的沒小四做的好，就是換個人做換個口味。」張漢雄的老婆也是爽利人。
「可別了，你明天還上班，這一折騰晚上就回去晚了。」
「我聽宋家要蓋大房子往一起搬，以後咱家也弄一個，把孩子們聚一聚。」老羅端著一盆花出去放到陽光下曬著，順口搭了一句。
「你爸說，以後都搬一起，熱鬧。」張嬸子從電話里傳達。
「哈哈，那好啊，孩子以後上大學走了，剩下我們兩個也沒什麼事，都搬一起還能跟媽打麻將。」電話那邊傳來爽朗的笑聲，張嬸子被感染到了，心情一寬，也跟著笑了。
「就是，你們打麻將，我就伺候局兒，給你們端茶倒水，你們誰贏了，就賞個小費。」老羅一見張嬸子開心，也跟著湊趣。
「啊……」玲玲屋子裡突然傳來短促又急切的一聲驚呼。
張嬸子電話都沒放回去，站起來就往玲玲房間沖，老羅緊隨其後。
玲玲坐到地上，臉痛得都扭曲了。
「我肚子疼，媽，我害怕。」
「不怕！」張嬸子雖然自己嚇得不輕，可是現在她要穩住，轉身就往回跑。
電話里張漢雄的老婆都喊岔音兒了，她聽著聲音不對，想問出什麼事了，沒人答。
「玲玲要去醫院。」張嬸子說一句話就掛斷電話，打了120.
老羅看著玲玲，不敢碰不敢扶的。
張嬸子回到屋子，俯身想把玲玲抱起來，可是她肚子雖不大，終歸是雙身子，還圓滾滾的，怎麼也弄不動。
原來剛玲玲從桌上下來時，腿抽筋了，一下跌到地上，就站不起來了。
還好救護車來得快，醫護人員是專業的，兩下三下把玲玲弄上擔架，抬下樓去。
現在的情況是，孩子已經早產了，送去保溫箱。玲玲流血不止，一直沒止住呢。
「這要是唐先生在，一把藥粉就好使了！」孟巧蓮眼淚汪汪地說。
「媽。」玉嬰拉著她的手，讓她不要說了，唐先生已經不能再治病，說這些只能讓張嬸子和老羅更揪心。
「都怪我，都怪我，小四啊，都怪我。」老羅拉著小四的手，就剩下哭了。
「爸，別這麼說，也怪我。我沒用，一點用也沒有！」小四也是自責，如果一直陪在玲玲身邊，可能就不會出事了。
這時手術室的門開了，醫生匆匆走出來。
「誰是患者家屬？」
「我是！」
呼啦一下，衝過來一群人，把醫生嚇一跳。
玉嬰忙把小四往前推，示意家人都退後，別影響醫生正常工作。
大家也是心急，見狀不好意思地退回去，把小四留在前面。
「患者情況不好，血流不止，我們能用的辦法都用了。」
「那怎麼辦啊？要輸血嗎？」小四急得腿都軟了，直要往地上跪。
「一直在輸血，這不是辦法，現在患者身上的血都要換一遍了。把子宮摘除吧，現在只有這一個辦法了。患者還年輕，我知道你們要考慮以後的生育問題，可是保命要緊，大主意你們拿。最好快點出結果。」
醫生也是替這家人為難，那個孩子早產，在保溫箱裡，能不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如果患者把子宮摘除，就再也不能生育了。
這年代還是很保守的，有的女人失去子宮，就會被離婚，連再婚都很困難。
雖然醫生也是女人，可除了醫者仁心，還要面對現實的壓力，也是為難。
「切！馬上切，我簽字！」小四一聽說有救，什麼也不想了。
「對對，快切，能救命就行！」老羅也這麼說。
醫生還沒見過這麼痛快的人家，馬上辦了手續回到手術室。
「小四啊，以後別嫌棄咱家玲玲。」老羅憋了半天，說出一句話。
「爸，你說這是什麼話，我都恨不能替她躺在那裡，她能活下來就好，我還敢有什麼奢求？只要她好好的，我什麼也不要！」
小四話說完，老羅又是滿臉的淚，有這麼個好女婿，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親家別擔心，只要小倆口好好的，咱們別操那個心。」宋老蔫兒走過來，他難得說句話，老羅就懂了。
老哥倆兒的手緊緊握到一起，都是為了孩子，心都是肉長的，將心換心吧。
手術室的燈終於轉成綠色，大家總算從煎熬中活過來。
玲玲被推了出來，臉色比床單還白，看著就讓人心疼。
她還沒從麻醉里醒過來，小四緊緊摸著她冰冷的手，眼淚一雙一對往下掉。
「患者怕冷，準備好水袋。注意別燙到她，她現在沒知覺……」護士沒說完，就見孟巧蓮從懷裡掏出兩個水袋，熟練地放到玲玲腳下。
原來她把水袋準備好了，怕燙，又怕冷，貼身捂著呢。
「還是你想得周到。」張嬸子一邊給玲玲搓腳，一邊說。
「你們都嚇懵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