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順著老太太的視線看過去，小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抓投機倒把的來了。
周圍的小販見慣了這種場面，挑起扁擔就跑。
老太太催促沈綰：「小姑娘你快跑，不然回頭抓住了得蹲號子。」
沈綰擔心老太太：「嬸子你怎麼辦？」
這年頭，買賣同罪。
老太太見都這時候了，小姑娘還不忘關心自己，心裡一暖。
笑呵呵道：「你跑吧，不用管我，他們不敢動我。」
沈綰這才放心。
將背簍往背上一甩，拔腿就開始狂奔。
賣東西的這群人里，就沈綰一個姑娘。
又瘦又小，跑起來也慢。
於是那群公安就盯准了沈綰，專逮著她追。
沈綰兩條腿都快掄出火星子了，後面的腳步聲卻越來越近。
沈綰欲哭無淚。
明明再過一段時間，這些事情就是合法了的。
偏偏在規定出來的十多天前，自己得被追著滿鎮子跑。
沈綰咬著牙，爆發自己全部的力量。
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沈綰這一爆發，還真跟後面的公安拉開了一些距離。
沈綰跑過一個分叉路，眼看著就能甩開公安。
她突然腦袋發暈，腿一下子就軟了。
沈綰趕忙扶著旁邊的大樹，大口大口的呼吸。
完了。
自己營養太差，又劇烈運動，低血糖犯了。
沈綰頭暈目眩，心中絕望，眼淚也止不住的往外冒。
她不怕被抓，最多關個十多天就出來。
但她怕外婆受不了打擊，還要被大隊上那群人嚼舌根。
沈綰視線開始模糊，聽到有腳步聲朝自己靠近。
她拼盡全力想站起來，卻被人一把拉住。
沈綰眼淚汪汪，朝抓著自己的人看過去。
當她看到面前模糊的身影時，卻愣了一下。
顧衛東眉頭皺起：「沈綰同志，你身體不舒服？」
沈綰頓時如同看到了救星。
她腦筋一轉，有氣無力的說道：「顧衛東，我身體不舒服，能不能麻煩你扶我去拖拉機那？」
順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是停拖拉機的地方。
到時候就能甩開那群公安了。
顧衛東還沒說話，不遠處就傳來了腳步聲。
「那個投機倒把的人呢？」
「應該是順著岔路跑了，咱們分頭追。」
顧衛東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將自己裹得過分嚴實的沈綰。
沈綰咬緊嘴唇，心裡忐忑。
聽說顧衛東在部隊的時候，是先進個人，嫉惡如仇。
他要是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投機倒把的，肯定會直接把自己交出去的。
顧衛東果然鬆開了沈綰，轉身朝公安那走去。
沈綰想要阻止，卻壓根站不起來。
只能帶著哭腔，可憐巴巴的喊了一聲：「顧衛東，別...」
顧衛東的腳步，連頓都沒有頓一下，徑直朝路口那走過去。
沈綰心如死灰。
在原地等了好一會，發現公安沒來，顧衛東也沒來。
顧衛東沒舉報自己？
沈綰鬆了一口氣，坐在大樹下慢慢緩口氣。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腦袋裡的眩暈感慢慢消失後。
沈綰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她在心裡下定決心。
接下來的日子，一定要把自己身子養好。
這樣才能更好的掙錢，照顧外婆。
沈綰剛站起來，就聽到又有腳步聲走了過來。
沈綰一回頭，就看到顧衛東那張嚴肅的臉。
沈綰輕輕咽了一下口水。
討好的沖顧衛東笑了笑：「謝謝你啊，替我把公安引走了。」
顧衛東「嗯」了一聲，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沈綰：「你應該是低血糖，吃點東西，不然路上還會暈。」
沈綰伸手。
顧衛東的大手張開，油紙包和兩顆水果糖，被一併放在沈綰手心。
顧衛東的指尖跟她手心相觸，但很快就收了回來。
沈綰心裡嘀咕，顧衛東這人看起來冷冰冰，又嚴肅，沒想到手還挺熱乎的。
沈綰打開油紙包，裡面是一個大肉包。
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我吃兩顆糖就行了，怎麼還給我包子，一共多少錢我給你。」
顧衛東淡淡道：「都是一個大隊的，舉手之勞，以後別再幹這種事了。」
以顧衛東的性子，能幫自己把公安糊弄走，已經夠為難他了。
沈綰當然不會再明著頂撞他。
於是沈綰趕忙點頭：「嗯嗯，我知道錯了。」
但下次還是會幹。
顧衛東見沈綰認錯的利索，沒有再多說，轉身就走。
沈綰站在原地，先吃了包子，又吃了糖。
感覺自己體力恢復後，背著背簍去了供銷社。
她這一趟，賺了十多塊錢。
準備去供銷社買點米麵肉，再稱點雞蛋糕回去給外婆吃。
......
沈綰在供銷社挑挑選選。
等回去的時候，發現過了時間，拖拉機已經離開了。
沈綰嘆了一口氣，感慨沒有手錶就是不方便。
還好不遠處，還有回隔壁大隊的牛車。
沈綰交了錢，爬上牛車，才注意到顧衛東也在。
他板板正正的坐在牛車上，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周圍的人都避著他。
這也導致，就他旁邊還有一個位置。
沈綰認命的坐在他旁邊。
顧衛東面無表情，沒跟沈綰打招呼。
沈綰也識趣的沒有說話，抱著背簍，直視前方。
牛車不僅比拖拉機慢，還比拖拉機顛。
旁邊的小媳婦們身體好，而且習慣了。
面不改色，說說笑笑。
但過了幾年還算舒服日子的沈綰，就有些吃不消了。
寒風像鈍刀子喇肉，把沈綰凍得鼻子耳朵又紅又痛。
整個人也向風中的小草一樣，顛得左一歪右一歪。
好幾次撞在顧衛東跟鐵一樣硬的肩膀上，疼得沈綰眼淚都要冒出來了。
好不容易到了隔壁大隊。
沈綰跳下牛車，整個人已經抖得跟個篩子一樣了。
下了車，還要走二十多分鐘，才能到紅星大隊。
顧衛東在前面走著，沈綰在後面跟著。
顧衛東仍舊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不過沈綰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是劉美珍的未婚夫，跟自己避嫌是應該的。
就是可惜。
兩人結婚沒多久就離了，也是個婚姻不幸的。
沈綰想過，要不要提醒一下顧衛東。
但兩人為什麼離婚，沈綰一個外人也不清楚。
她總不能大大咧咧的就衝上去，跟顧衛東說「你別結婚，結了也得離」吧。
到時候自己肯定會被當成神經病。
沈綰背著背簍，心裡胡思亂想，就到了紅星大隊。
還沒進去，就又聽到裡面吵吵嚷嚷。
糟了，該不會紀家又來找麻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