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到了村口，拖拉機上已經坐著好幾個小媳婦。
沈綰因為昨天跟張桂花鬧了一場，如今成了整個大隊的談資。
她一出現，大家的目光立刻落在沈綰身上。
沈綰假裝看不到，大家笑話的眼神。
交了兩分錢車費，麻溜的爬上車，找了個最邊上的位置坐下。
一旁的劉美珍，用手肘碰了碰她。
劉美珍：「沈綰，聽說你跟你未來婆婆吵架了？」
劉家勞動力多，掙的公分也多，在大隊上算是排得上號的人家。
劉美珍又是劉家最受寵的小閨女。
因此平日裡，總是一副誰都看不起的模樣。
沈綰「嗯」了一聲。
劉美珍語重心長：「紀家可是大隊長家，你一個沒爹沒媽的孩子，能嫁過去是你的福氣。聽我一句勸，你還是去跟張嬸子道歉吧。」
沈綰的眼神在拖拉機上掃了一圈。
見周圍的人一副贊同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當初自己忍氣吞聲。
他們說自己不要臉，還沒結婚就被紀江睡服了。
現在自己不願意嫁了。
他們又反過來覺得，是自己不知好歹。
本質上就是在看熱鬧，巴不得別人過得慘。
沈綰：「我這人苦日子過慣了，這福氣還是留給別人吧。」
劉美珍才不信沈綰這話。
沈綰家窮成那樣，能嫁到大隊長家，晚上肯定做夢都要笑醒。
說什麼不嫁了。
肯定是仗著紀江喜歡她，想趁機拿喬，多要點彩禮錢。
劉美珍的眼神，直往沈綰的背簍里看。
劉美珍一臉好奇：「沈綰，你這裡面裝的什麼？你要去鎮上賣東西？」
沈綰不著痕跡的將蓋著背簍的布緊了緊：「幾個雞蛋而已，沒捨得吃，拿去收購站換點鹽巴。」
劉美珍撇嘴：「你騙誰呢，幾個雞蛋用得著這麼大一個背簍裝？」
沈綰面不改色：「我還準備去供銷社買點東西，這背簍是待會用來裝東西的。」
沈綰這樣說，那就說得通了。
周圍幾個小媳婦收回悄悄打量的眼神，繼續說小話。
倒是劉美珍，心裡泛酸。
沈綰家窮得耗子來了都要空手走，哪有錢去供銷社買東西。
還不是紀江給的錢。
紀江對她這麼好。
她還不知好歹，跟張嬸子吵架，憑什麼啊！
劉美珍心裡酸，嘴上說的話也酸溜溜的。
她「哼」了一聲：「我媽說了，顧衛東在部隊裡面立過功，又是為了他媽，主動退伍。」
「上面肯定不會虧待他，給他分個好工作。等到結婚的時候，顧衛東也會給我買很多東西。」
劉美珍這樣一提，沈綰才想起。
劉美珍是顧衛東的未婚妻。
顧衛東他媽病重，想要臨死前抱上孫子。
所以顧衛東一退伍，就安排他和劉美珍相看。
現在正在商量日子，過禮結婚。
不過可惜。
上一世劉美珍和顧衛東不知道為什麼，結婚後沒多久就離了。
之後她和紀家人從紅星大隊搬了出去，再後面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劉美珍見自己炫耀完，沈綰居然沒反應。
氣得牙棒子咬緊。
不就是要嫁給紀江了嗎，瞧把沈綰得意的。
像她這樣作天作地。
回頭把紀江作煩了，不娶她了，她才有的哭！
沈綰才不管劉美珍在心裡打什么小九九。
一心盤算著，自己這一背簍山貨能賣多少錢。
......
拖拉機到了鎮上，沈綰第一個下車。
她先朝收購站的方向走。
確定周圍沒有認識的人後，掉了個彎，拐到了鋼鐵廠的家屬院門口。
沈綰眼尖。
一眼就看，周圍已經有好幾個，拎著籃子走來走去的人。
都是盯上了家屬院裡的有錢人，過來悄悄賣東西的。
沈綰將背簍上的藍布一掀，對摺裹在頭上。
腳步輕快的走了過去。
她盯上的第一個目標，是一個帶孫子的老太太。
老太太疼孫子，只要孫子高興，什麼錢都捨得花。
老太太本來帶著孫子朝家走，突然被沈綰叫住。
老太太見沈綰離自己越來越近，頓時戒備的將孫子護在懷裡。
老太太：「你想幹什麼？」
沈綰抿嘴，笑得有些靦腆：「嬸子你別怕，我就是問問。我這有山貨，要帶點回去給孩子吃不。」
「都是今年新曬的，拿回家做小雞燉蘑菇，可有滋味了。」
說完，沈綰將背簍往老太太面前湊了湊。
冬天啥菜都沒有。
老太太一家人，早上吃大白菜，晚上還吃大白菜，嘴巴都淡出鳥了。
大人吃苦慣了，還能湊合。
但小孫子眼看著一天比一天瘦，可把老太太給心疼壞了。
沈綰的山貨確實不錯。
個頭大，顏色也好，一看就不是陳貨。
老太太有些心動，嘴上卻挑剔著：「也就湊合吧，多少錢？貴了我可買不起。」
沈綰笑眯眯道：「四毛錢一斤。」
「四毛？！」老太太的聲音陡然拔高：「再翻一倍我都能買肉了。」
沈綰也不生氣：「這可是乾貨，還不用票。回家用水一泡，一斤能變三斤，攤下來就便宜了，而且都是為了孩子嘛。」
老太太覺得沈綰說得有道理。
她點頭道：「行吧，那就來十斤，回頭給我外孫他們也分點。」
沈綰沒想到，自己隨便盯上的一個老太太，居然還是個大客戶。
她頓時喜笑顏開：「沒問題，您買得多，我再送您一斤。」
老太太嘴巴碎，又挑剔，在供銷社挨過不少白眼。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像沈綰這樣脾氣好，主動送東西的。
老太太也樂了：「那感情好，快秤吧。」
兩人在這對著背簍嘀嘀咕咕，把路過的其他老頭老太太也引了過來。
老太太白得了一斤山貨，心情好，主動替沈綰招呼生意。
大家聽老太太說得天花亂墜。
你一斤我一斤，沒多久就把沈綰背簍里的山貨給瓜分完了。
沈綰手腳麻利的替大家裝好山貨，將人送走。
一臉感激地沖老太太道謝：「嬸子，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幫忙，我這些東西沒那麼快賣出去。」
老太太「嗐」了一聲：「這算啥，你這個小姑娘，看起來可憐見的。要不是日子過不下去了，也不至於來幹這事。」
「你要真謝謝我，下次還有這些，再來賣我就行。我們這鎮上沒地種菜，供銷社那群人，又恨不得用鼻子看人，我就不樂意去那買東西。」
沈綰被老太太的話給逗笑。
沈綰：「嬸子你放心，我下次賣東西，還來找你。」
老太太剛要點頭，眼角瞥到帶一群帶紅袖章的人跑過來。
她臉色一變：「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