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海外鹿鳴山的三仙茶乃是茶中極品,萬金難求。

  便是以寧國公之尊,府中的茶也不過一丁點。以法華寺之江湖地位,也就掌門方丈手裡頭有點存貨。

  三仙茶乃天下第一。

  而這種茶對於張寧來說,卻是以斤論的。

  當年李家小妹驃騎,李元雄兄妹二人來尋張寧,張寧便送了二人一包茶,著實震的兄妹二人無言以對。

  知道今個兒遇到了高人了。

  世人都知道三仙茶是海外鹿鳴山上出產的茶,每年只有三斤半,進入齊國的只有一斤。

  但是鹿鳴山在哪裡,卻是極少有人知道,也極少人有機會前往鹿鳴山。

  大年初五,張寧召集了家中的三口人,柳秀秀,李家小妹,張紫衫,張寧一家之主坐在炕上,三人坐在炕下。

  張寧對三人說起此事,說是初八出發。

  三人表情不一。

  柳秀秀最乖巧,反正張寧去哪裡,她就去哪裡,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雖然她與張哥哥還未成親,但卻是以張家媳婦自居。

  李家小妹一臉興奮,鹿鳴山啊?那可是傳聞中神仙高人居所,等閒之人,可是去不了的。

  我也有機會去一趟嗎?

  再想起三仙茶的美味,李家小妹便是有些讒了。

  品茶是雅事,張寧是沒有雅骨的人,所以對於三仙茶抱以無所謂的態度。

  李家小妹是個爽氣女子,行事頗為正派豪氣,看起來像個糙女漢子,但出生於寧國公府,奢豪之家,也是有雅骨的。

  張紫衫無所謂,她沒有喝過三仙茶,也不知道鹿鳴山。既然師傅說去,那便去吧。

  張寧說了此事之後,便讓張紫衫回去自家與父母團聚,等初八再來相會。又讓柳秀秀收拾一下家中,此去怕是許久,家裡頭還剩下什麼吃的,或布希麼的就送人了,沒必要浪費了。

  張寧自己則去向村長張修德告知一聲。

  李大小姐,無所事事繼續打坐練功。

  待初八晚上,張寧便鎖好們,然後拍了拍牛二的後背,這頭懶牛從梨樹下小窩中站起,抖了抖身子看了一眼張寧,沒有吭聲。

  然後張紫衫,柳秀秀,張寧,李家小妹四個人依次坐上了牛背,牛二哞一聲,四蹄生風,騰雲駕霧,往東南而去。

  一頭牛背上坐了四個人,也是搞笑。索性牛二乃是神牛,背部寬廣,張寧又將柳秀秀抱在懷中,其餘人都是有真氣的,也不怕掉下去。

  數日後,天明前。

  一行人便來到了杭城城外一處偏僻的山巔上,張寧讓牛二從空中落下。

  數年前,張寧與張百公,步海淵,天涯浪子,白素晶一起在此大戰黑蛇,當時遷徙走了許多人民。

  大戰當天,黑雲蓋日,風雨似要催命,水漫杭城,將大地化作澤國。但時至今日,杭城已經恢復繁榮。

  所以萬事需要以人為本,人在城便在,人沒了,城也就沒了。

  那一戰,張百公功德蓋世。

  張寧也才對張百公另眼相看,接下了張紫衫這件事情。

  不過張寧卻不是睹物思人,與牽掛過去的人。之所以中途來到這杭城一趟,乃是因為李家小妹強烈要求的。

  李家小妹曾經在白淑晶門下的書院學習過一段時間,在這裡有許多姐妹,既然途經此地,她便想入城看看。

  張寧落到山巔之後,便向杭城而去。為了免得太過驚世駭俗。張寧,張紫衫,李家小妹步行,只是將柳秀秀放置在牛二背上。

  一行人入城之後,已經是早上了。

  李家小妹去城中訪友去了,張寧則帶著柳秀秀,張紫衫一起去街邊吃了早飯,熱騰騰的肉包子,加上味美的豆漿。

  這一家子過的也是苦,已經吃了好幾年的高粱米,家常菜。

  沒有機會吃肉包子豆漿,所以難得多吃了一些。

  柳秀秀小肚子撐的滾圓,小臉蛋一臉的滿足。

  張寧取出手巾給柳秀秀擦了擦嘴,再看了一眼張紫衫,沒有厚此薄彼,也給大弟子擦了擦嘴。

  吃了這一頓早餐之後,張寧牽著牛二,帶上了柳秀秀,張紫衫往城外金山寺而去。

  這裡曾經有一個骨瘦如柴,有趣的小和尚。

  也鎮壓著一條白蛇。

  而今小和尚與白蛇已經遠走諸天,剩下這座金山寺。而且金山寺也已經不同了,金碧輝煌,香火漸漸旺盛,寺廟內的和尚也是肥頭大耳。

  張寧進入金山寺之後,在功德箱內放了一點金子,轉悠了一圈後,沒有找到昔日的感覺,便帶著家人們一起離開了。

  中午的時候,張寧與李家小妹在城中的海天酒樓匯合,吃了一頓酒席。張寧見李家小妹面色鬱郁,便問了一句。

  李家小妹答曰。

  「昔日姐妹有些不知所蹤,有些已經嫁為人婦,有一個甚至因為難產死了。」

  張寧便安慰李家小妹,看開一些。正所謂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我輩雖非仙人,但壽元卻也比凡人多許多。

  李家小妹卻還是有點不開心。

  張寧便也只能嘆息作罷了。

  這事兒需得自己想通了,再勸卻是無用。不過李家小妹不愧是爽氣女子,雖然鬱郁,但是過了一會兒便是又活潑快樂了起來。

  待吃了酒席,下午的時候她還帶著柳秀秀,張紫衫一起前往購買胭脂水粉,而且專挑貴的買,打包成了一個大包裹。

  待到了晚上,張寧一行人便又乘坐牛二,往東南而去。又過了數日,一行人來到了海邊。

  張寧讓牛二落在了一塊岩石之上,觀望滄海。

  海風徐徐帶著鹹味,海面波濤起伏,海上一二漁船正在捕魚,船上的漁女不時收網。

  李家小妹,柳秀秀也是頭一次看到大海,都比較興奮。但李家小妹卻也疑惑,一屁股坐在岩石上雙手托著腮幫觀看大海。然後回頭問道:「張哥哥,不是去鹿鳴山嗎,怎麼在此停頓?」

  「立在石上,觀看滄海。看潮起潮落,可寬廣心胸。我小時候,我爺爺便帶著我來到這裡觀看滄海。」

  張寧回答道。

  說著,張寧摸了摸邊上張紫衫頭上總角,這總角女童,便是他來這裡的目的,也是此去鹿鳴山的目的。

  張家的人不僅是武功高,而且從未出過大奸大惡之徒。這與張家的教育是分不開的。

  張寧的脾氣在張家之中其實也很奇怪,主要是與他小時候遇到的那尼姑有關。

  張寧受此影響,成為大奸大惡之徒的機率,便是極低。

  但是張寧的爺爺張安世,還是按照張家的傳統教育方法,帶著張寧觀看滄海,跋山涉水,以寬廣心胸。

  這教育方法,張寧現在則用在了張紫衫的身上。

  雖然張紫衫的性格也很奇怪。

  嗯。

  師徒二人都是怪人。

  張紫衫望向滄海,聽著師傅的話,卻沒有半分感覺。這大海雖然是第一次看到,但似乎也就如此而已。

  張寧教育失敗。

  張紫衫不好教育。

  張寧在這塊祖傳岩石上落腳,與家人們一起觀看潮起潮落,又看了日出之後,便又坐上牛二,騰飛萬里。

  出海之後,向西一千五百三十里,有一座大島名為「劍皇島」。這座島嶼上山巒跌宕起伏,極少有耕地。

  島上的土著人口也不多,多是從事捕魚工作的漁民。但島上人卻很多。

  這海外廣大,不下於大齊。適合生存的島嶼也不少,人口也很多。江湖門派也是眾多,比如那絕巔城便是起源於海外,然後入侵大齊。

  這劍皇島不適合人們生存,島上幾乎沒有農業,只有漁村。但是江湖人卻很多,而且大多佩劍。

  而且這些佩劍的江湖人,可不僅僅是海外江湖人,還有很多都是不遠千里從大齊飄揚渡海而來的。

  因為劍皇島很特殊。

  這座島嶼之所以稱為「劍皇島」自然是因為曾經有一位劍中皇者在此隱居,這島上尚有十八道劍痕,每年都有許多人在這十八道劍痕之中悟出道理,然後劍法進展一日千里,終於名揚天下。

  而且傳聞這島嶼上,還殘留著劍皇的傳承,歷經千百年,一直都默默的傳承著。

  這種種便吸引了許多劍客來到了劍皇島。

  劍皇島很大,地方很廣。劍皇留下的十八道劍痕不在一處,而是分散在各處。

  其中一座山峰名為兩劍鋒,一座完整的山峰被從中斬為兩座,因而得名。這便是劍皇留下的遺蹟。

  每年都有許多劍客慕名而來,往十八處劍痕去瞻仰遺蹟,這兩劍峰也分得了數百人。

  這數百人中也有少數用別的兵器的江湖人,這是因為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比如說一位刀客來到兩劍鋒上,因為對劍皇的劍詔有所領悟,然後刀法大進。

  這樣的例子極少,因為劍法與刀法畢竟不同,但也偶爾有產生這樣的奇蹟。

  胡廣昌便是一名刀客。

  胡廣昌今年五十多歲,地境巔峰,師從「創刀」李金身。李金身此人如今已經歸隱,但早年在江湖上行走,排名地榜第七,刀法著實是非同小可。

  李金身乃是江湖散人,沒有門派,卻收取了三個弟子,胡廣昌便是三弟子。這三個弟子以胡廣昌的資質最好,按理說胡廣昌已經五十多歲,早就應該已經登臨天境。

  但是胡廣昌此人痴迷刀法,對於真氣修煉有所懈怠,所以一直卡在地境巔峰,不能突破這關鍵一步。

  胡廣昌對於刀法的痴迷已經到達了匪夷所思的境地,成了來劍皇島觀看劍皇遺蹟的極少數的刀客之一。

  胡廣昌來到兩劍鋒已經半月,這半月一來胡廣昌一步也沒有離開過,若是餓了,便吃藥丸充飢。

  渴了便喝雨水。

  但是胡廣昌卻是沒有半分領悟。

  「這一劍真是凌厲,哪怕過去了千年歲月,也是讓人畏懼。」胡廣昌用手撫摸岩石,劍皇留下的遺蹟早就沒有了威能,但是胡廣昌這等刀客,卻仍能感覺到這一劍的可怕之處。

  當真是可怕的一劍。

  「我終究只是一個刀客,來看劍皇的劍法,實在是太蠢了一點。」胡廣昌苦笑了一聲,搖頭道。

  刀客與劍客不僅是用的兵器不一樣,思路,理念也是不一樣的。刀客想真正懂得劍客,極難。

  這天下如張寧一般,什麼武藝都會,都能精通的人,絕對是鳳毛麟角。

  便在這時,胡廣昌聽到了一句話。

  「紫衫,可有領悟?」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聲音溫和,不急不緩。

  「這劍法極為可怕,但比師傅你似乎還差了一點。」這是一個女童的聲音。

  胡廣昌瞠目結舌。

  這麼囂張?

  『這麼自大?

  要知道這劍皇乃是一千七百年前的人,乃是當時天榜第一,便是過去了一千七百多年,這大齊世界再也沒有出現過一個比劍皇更加可怕的劍客了。

  當然這是明面上的帳,暗地裡是不是有人比劍皇強,那就不知道了。

  畢竟也會有頂級劍客,會比較低調。

  從不揚名立萬。

  而現在一個男子問一個女童,女童回答男子。簡單的兩句話,便知道了二人是師徒關係。

  男子是師傅,也就是被女童說是劍法超越劍皇的人。

  如果能這麼說其實還算好聽一點。

  但是女童的話是這樣的。

  「這劍法極為可怕,但比師傅你似乎還差了一點。」

  同樣意思的一句話,女童的話可是拉仇恨多了。

  胡廣昌涵養很好,並不覺得憤怒,反而覺得有點好笑。或許是哪裡來的鄉下人,才會如此無知。

  胡廣昌抬頭望去,便見到了四個人一頭牛。一位白衣男子,一位綠裙丫頭(柳秀秀),一個女劍客,一個女童,一頭掛著鈴鐺的牛。

  不僅是胡廣昌看向這四人一牛,在場的數百人都看向了這四人一牛。來到這裡的都是有真氣根基的,落針可聞。

  自然也都聽到了這男子與女童的談話了。

  被這麼多人看著,這頭牛似乎有點不安。搖晃了一下腦袋,惹得脖子上的鈴鐺發出了清脆的鈴聲。

  其實他們是誤會了,這頭牛現在心情不太好,恨不得衝過去,將這幫圍觀的人一個個踩一下。

  「我的大斧頭,什麼時候才能回去找我的大斧頭???」牛二心中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