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長老提出了一個折中的法子,誰也不得罪。
但是大長老仍然覺得不妥。
「這兩個人是早就定好了的,怎麼能……」
「道緣師兄。」
道至長老輕輕搖頭,提醒他別說得太過。
她心性明晰,自然能看得出,大長老是偏向霍茗一的。
但孔幽的性子也是倔,半點都不肯讓。當眾鬧翻了,對誰都不好。
四長老其實是在給大長老一個台階下。
大長老聽聞此言,也明白對方的意思,順坡下驢。
「既然如此,待本長老將此事稟告宗主。你們三人姑且等待。」
大長老為了嚴謹,還把沒有參加比試的邱成河給帶上了。
邱成河對此並無異議,本來事端就是從他而起的。
霍茗一鬆了一口氣,幸好是大長老趕來,還能為他撐腰。
要是其他的長老來,說不定孔幽就得逞了。
想起孔幽又故意針對他,霍茗一就生氣。
每次都是孔幽。
孔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是在場最滿意的一個人。
他對霍茗一無所謂,他主要是想趁此機會,讓許祿延光明正大地出現在瑤台一行人中。
雖然他可以偷偷帶著人走,但總歸是不像話的。現在這樣多好,許祿延可以明晃晃地跟著他一起去。
大長老說是要和宗主商量,其實這事兒就相當於已經定下了。
宗主不會不同意的。
以盛榮的心計,他完全能看得出,孔幽的真實目的,就是加上許祿延這個小孩。
盛榮不會阻攔。對盛宗主而言,瑤台問道去幾個人都不成問題。
此事就這麼定下,兩位長老先行離開,曲宵看夠了戲,也不打算長留,在長老之後走了。
這時孔幽撣撣衣衫上的塵土,起身要告辭。
「既然事情商定,那我也不多留了。耽擱你上課的時間了,魏師傅。」
魏師傅連忙稱「不敢」。
他能把孔幽恭恭敬敬地請走,就已經算命大了。現在人人都知道這鴉首山的大弟子背靠財大氣粗的孔家,不好惹。
還有那位孔家的家主,孔幽的親生兄弟孔暝,都已經來鴉首山示威過了,此後眾人對孔幽說話更是小心,除了某些有意針對他的人。
魏師傅悄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孔幽笑著打趣。
「魏師傅,這天氣可還沒熱起來呢。瞧您,一身的汗。」
「……」
要不是出於種種考慮,魏師傅是真想當面懟回去。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任由孔幽笑得粲然。
孔幽這邊玩夠了,就要回去。
許祿延眼巴巴地目送他離開,邱成河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
這邊孔幽一身輕鬆地離開,回去的路上還碰見了孟筏誥。
發糕氣哼哼的,本來就胖墩墩的,現在更是鼓起來。
「怎麼了發糕,誰把你吹氣吹起來了?」
孔幽故作驚訝,發糕更生氣了。
「大師兄你好過分!你出門玩只帶許祿延不帶我!哼,我記仇。」
看來孟筏誥是聽說了許祿延被孔幽破例帶去瑤台這件事。
孔幽在心裡感慨,消息傳得可真快。
這鴉首山是半點秘密都沒有。
但發糕生氣了,還得哄哄。小胖子也容易哄。
孔幽拍拍他的頭頂。
「發糕,到瑤台去可是要吃苦的。你想挨打麼?師兄現在屬於參與者中的老弱病殘,準是要你們這些年輕人衝鋒陷陣。不是師兄嚇唬你,那些上了瑤台的修士,打人可疼。」
孔幽說著不嚇唬他,其實還是叫發糕害怕。發糕最怕疼了,小時候生病做針灸就要把他嚇掉半條命。
他皺著眉頭,糾結來糾結去。
他總覺得大師兄在故意誆他,但是沒有證據。
孔幽深諳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和威逼利誘這種事。把人嚇唬了,還給點甜頭。
「你想要什麼,師兄給你買,等從瑤台回來,給你帶禮物。以前不也是這麼過來的麼?你在宗門平安無憂地等待大師兄歸來,有什麼不好的。」
孔幽對發糕極好,每次出遠門,就會給他帶當地的土特產,要麼是一些零嘴吃食,要麼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兒,滿滿裝了一大兜子。
他待發糕總歸是與其他弟子不一樣的,真把他當弟弟來照顧。發糕回想起大師兄每次給他帶回來的那些禮物,立刻就釋然了。
「那我這次就不計較了!」
他還很大方。
孔幽一臉好笑地望著小小的少年。他在心裡感慨,發糕什麼時候才能真正長大呢。
但轉念一想,長大不可避免地要面對那些無可奈何的世事,無盡的勾心鬥角,他就在想,發糕永遠保持這顆少年的心,也是很好的事。
發糕得了大師兄的應允,又蹭了師兄一頓飯,終於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回了自己的房間。
孔幽勞碌一天,也打算回到竹幽居歇歇。他沐浴更衣,換了一身柔軟輕便的寢衣,坐在燈燭下安靜地抄著心法。
這是孔幽從前世就有的習慣。上輩子是為了釋放內心的苦悶,這輩子純純是為了助眠。
孔幽心無雜念,毛筆在平展的紙面上勾勒出一個個墨字。他一筆一划慢慢抄著,房門突然被人敲響。
桌案後的大師兄微微抬眉,門外的人影映在了紙窗上。
他想也沒想,直接回一句:「屋內沒人。」
「……」
門外的人似乎在無語。
「師兄,是我。」
對方開口了,是年輕的男音。
孔幽一聽這把嗓子,就能聽出來,這是四長老座下唯一的真傳弟子,隨風。
但是他不想見他。如果孔幽這輩子不想見的人能排出一張單子,隨風絕對能排進前五。
他的二師弟蕭則是個眼瞎的白眼狼,但在隨風面前,簡直不夠看的。
當年隨風就是孔幽撿上山的。年幼的孔幽帶著更年幼的隨風,照顧他,教他劍術,將他一步一步帶到長老真傳的位子。
然後,隨風翻臉不認人,轉身就對其他人說——無利不起早,大師兄待我這麼好,也是有他的心思。
他孔幽有個鬼的心思!
孔幽現在想來,他當初倒不如都撿發糕這樣的吉祥物。除了多吃他幾碗飯,從不給他添堵。
「不見。」
現在白眼狼師弟等在外面,孔幽的聲音冷下來,不打算給他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