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鬥鬥還沒醒,我端著焚香的琉璃盞往客廳走去,點個清甜的香,換個不同的心情。我在香岸台抽出一根崖柏,柏木的香韻醇厚香甜裹挾著些許涼意。
「天貓精靈,播放再見二丁目」說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這過了夜的茉莉花茶口感確實生澀,我皺了皺眉。
「原來過得很快樂,只我一人未發覺如能忘掉渴望,歲月長 衣裳薄無論於什麼角落,不假設你或會在旁…..」
我的雅興被來電鈴聲打亂,我看了看手機,這要不是我的閨蜜蘇菁的來電我才懶得接。
「我的大小姐有何貴幹。」我打著赤腳在客廳的木地板上來回踱步,與她打趣說道。
「甜甜,我到了拉薩,信號不太好,不能打視頻,我想給你聽聽風吹經幡的聲音…」呼哧呼哧呼哧,蘇菁還未說完,訊號便中斷。
拉薩拉薩…
一縷輕煙讓我晃了眼,我往客廳立柜上看去,這幅照片我放了好多年。
櫸木相框裡我帶著墨鏡穿著衝鋒衣,在珠峰大本營原地起跳,雙手高舉。肆意昂揚。
背後的日照金山,仿佛閃耀了我的青春,那一抹波光粼粼,就一抹,足以映照至今。
所以說青春萬好,在海拔5200米之處還能隨心所欲。
看完照片還未回神,一支崖柏焚燒殆盡只剩餘味,「奇怪,怎麼今天的崖柏怎麼有股焚香檀香交融之味。」我喃喃自語道。
我和他背道而馳後,再未用過檀香。
想到這我再次盯著自己的照片,我走過去拿在手中,輕撫去相框上的浮塵,照片已輕微泛黃,記憶卻這樣清晰….
十八歲的夏天還未完結。
暑假還剩一個月,外婆從北海返家。將沙琪瑪託付給她後,我收拾行囊準備去拉薩。
高考後我便開始獨自旅行,也積累了不少經驗。我很享受說走就走自由暢快。
我的父母經商,從小對我都是放養模式,成績方面沒給我下達過硬性指標。
沒進入社會前他們養我,生活起居上儘量滿足。進入社會後能自給自足這是他們對我唯一的期盼也是要求。
我買了個巨大的登山包,裡面裝了幾套換洗衣物,應急藥品倒是準備得很齊全。
這次也是說走就走,還差一件衝鋒衣來不及買了。不過我看妖精去年冬天穿過一件。
「妖精,把你衝鋒衣洗乾淨給我送來。」我命令式的語氣給他發送了這條微信。
妖精是我多年的男閨蜜,一起讀初中一起念高中。他斯文秀氣,大眼皮撲閃撲閃,皮膚白的發光,總是帶著木紋框架的金絲眼鏡。
他是我們宛城的官二代。跟我相處卻沒有一點架子,反而很聽我的話。因為從小他受欺負都是我幫他出頭。
「好,好,你你要衝鋒衣幹嘛。」他回我信息向來都是秒回,看著這句話我笑彎了腰扶著肚子單手編輯「你說話結巴,怎麼發信息也要結巴。」
妖精要錢有錢要顏值有顏值要長相有長相,千好萬好,就是有點結巴。
當天妖精就給我把衝鋒衣送來了,還帶了一點零食給我路上吃,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注意安全,隨時跟他聯繫。
「婆婆媽媽」我把他帶來的衣物塞進包里,用力的擠合上拉鏈,望著他吐出這四個字。
面對我明晃晃的不耐煩,妖精只是咧著嘴笑著說「這還不是關心你。」
我聽完這句話若有所思。
張弛在幹嘛,好像他從未主動聯繫我。
我出發的那天很熱,空中的沒有一絲風,稠乎乎的空氣似乎被凝住。
妖精給我背包送上車,車開動很遠了,只見他還站在原地邊揮手嘴巴不停的說著。
「你在說些什麼我又聽不到。我有48個小時車程,我手機開飛行模式省電,收不到我信息別著急。」我扶著著額頭悠閒地發送。
48小的的硬座的疲乏被激動憧憬衝散。
「前方站點也是本趟列車的終點站,請各位旅客朋友帶好隨身物品有序下車。拉薩站為軍事管轄區域,請各位旅客下車後不要拍照不要攝像。」
聽完這段語音播報我立即起身扯了扯衣角,踮腳從行李架上取下我的背包。
到了拉薩此時已是夜幕深降。
我找了家青旅落腳。前台千叮嚀萬囑咐,剛到第一天千萬不能洗頭髮,會導致嚴重高反。
望著鏡中蓬散的頭髮,連髮絲都感覺灰濛濛的布滿了塵土,我要洗頭,我沒有絲毫猶豫….
洗完頭還未吹乾我趴在床上玩手機。突然間頭痛劇烈幾近嘔吐,我強撐著爬起來,在背包里一頓亂翻,看到紅景天和感冒膠囊我像看到救星一樣,立馬就著床頭柜上還剩的半瓶可樂囫圇吞下去。
我吃完藥仰面躺在床上天旋地轉,我緊抓著床單心裡才開始後怕,出了一身的汗已然虛脫。
還好帶了藥,我長吁一口氣。
拿起手機一看,凌晨兩點。
「不聽勸的人總會被立馬打臉。」我帶著拉薩的定位發了這條朋友圈。
幾乎是同時,我收到了張弛的微信「你到了拉薩??說走就走連個信也沒告訴我。」
上次送西瓜,我們互換了微信,但自那之後一直沒有聯繫過。
我還未回復,他信息又來了「我最近工作經常加班,還出差了一趟,所以也沒聯繫你,你發的朋友圈是什麼意思。」
我告知了我高反的情況,他叮囑我再一定不要仗著自己年輕以為身體好肆意而為。
就在這個晚上,我跟張馳突然之間關係變得熱絡起來。從生活經歷到夢想,從星星月亮聊到詩詞歌賦,我們唯獨沒有聊愛情。
「在布達拉宮我就是雪域最大的王,在拉薩街頭我就是世上最美的情郎。」
——————倉央嘉措
十八歲的這個夏,仿佛被抽了真空包裝,值得一輩子被妥帖放進心間最深處珍藏不想惹塵埃。
因為在這個夏天,我是我,張弛是張弛,我們才開始成為我們。
納木錯的凍雨終結了我的聖湖日出夢,但自蜿蜒山路上跋涉至高山之巔俯瞰羊湖,羊卓雍錯的湖面光影經萬山萬雪雕琢,鐫刻入心,所謂一眼萬年便是如此。
去珠峰大本營一路暗塵隨馬,從後視鏡望去塵土席捲隨車的疾馳四散。
珠峰大本營住宿很差很差,十來個人一個大帳篷。
晚上把自己全包裹進羊毛氈卻還瑟瑟發抖,偏偏這時狂風怒吼,惡狂的驟雨竟如利刃,已然刺破帳篷頂,外面暴雨,帳篷內也是嘈嘈切切雨水從漏處傾泄。
我從被子裡鑽出來出來披上衝鋒衣,拿腳旁的不鏽鋼盆放在塌上,於事無補,頭髮幾乎濕透。
萬幸帳篷主人冒著強風暴雨用防水布將棚頂鋪了兩層。
「珠峰夜臥風雨急驟,思家。我擦乾手機屏幕上的水,給張弛發送,無信號。
雨歇,5200米海拔長風浩蕩,次日清晨,直面珠峰,萬千磅礴。
珠峰很遠,此刻我卻立於他腳下,臣服仰望。我佇立在地球之巔,此時我高於一切,獨低於他。不是每座山都必須攀登,天地遼闊,觀山閱己足以。
次日返回拉薩
「現在怎麼樣,到了哪裡。你要經歷風雨,或許我也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才能…今夜喝了酒但人清醒,想你了。」
拉薩之旅,遼闊,壯美,亦蒼涼,所以也易生出孤寂之感。這段時間確實跟張弛互動頻繁。但這番話,是我想的那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