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氏大樓地處市中心，有些部門是出了名的卷，哪怕是將近零點，依舊燈光通明，隱約還能聽到手指飛速敲動鍵盤的聲音，還有些低低的討論聲。
「小姐，這邊。」
靳無舟用的是專用電梯，直達頂層辦公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虞漾總覺得，就連電梯裡都有那股隱隱約約，獨屬於他的那種感覺。
她一定是瘋了，連坐個電梯腦子裡想的都是他。
從電梯出來，再走兩個迴廊和一個黑色的旋轉樓梯，就是靳無舟的辦公室了。
說是辦公室，布置的卻像是一個頂級大平層，寬敞舒適，暗色極簡家具擺在中央，邊上是一間打通的休息室衣帽間一體的。
剛回來的時候靳無舟很忙，大部分時間都只能睡一兩個小時，第二天就得去參加商會，或者各式各樣的宴會，所以得準備休息室和衣帽間，方便他換洗。
總不能讓外人看到靳家主憔悴的模樣。
走近之後，成瀾就沒有再開口，而是敲了敲門，得到靳無舟低沉的一聲「進」後，為虞漾拉開了門。
虞漾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他認真工作的模樣。
好看的眉間帶著幾分疲憊的褶皺，金絲邊框眼鏡下，是曾數次讓她動心難抑的眸子。
他今天是一件素灰色襯衫，領口微開，鎖骨在衣領下若隱若現。
久久沒聽到動靜，靳無舟以為是他那位助理遇到了什麼為難的問題，掀起眼皮看過來，便看到了他心尖尖的小姑娘。
小姑娘正站在對面，身形纖瘦，眼裡微光流轉，就這麼無聲地，安靜地看著他。
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靳無舟，也在這瞬間愣住了。
他甚至以為自己太累出現了幻覺，要不然，虞漾怎麼會主動出現在眼前呢？
虞漾被他的目光鎖定，一時間卻也忘記了要說什麼。
而對面的靳無舟反應過來後，眼底的欣喜怎麼也藏不住，登時站起身朝她走過去：「恩恩？你怎麼過來了？身體好點了？」
虞漾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自然點：「嗯……已經沒事兒了。」
沉默了兩秒，她看著靳無舟帶笑的眸子：「你送的花，很漂亮，我很喜歡。」
靳無舟看著她找著話題的模樣，給她倒了杯溫水，挑眉：「只喜歡花？」
虞漾：「……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靳無舟在她身邊坐下，目光專注地看著她，聲音沉穩又有安全感：「你問。」
虞漾深吸一口氣，身體都坐直了許多：「你，是不是生氣了？」
靳無舟神色一頓，垂眸喝了口水：「為什麼這麼問？或者說，你覺得，我在生什麼氣？」
他著實沒想到虞漾這麼晚過來，想問的是這個。
她對情緒的捕捉，向來敏感又精準，應當是醒來發現他不在，只有花，心中不安了。
靳無舟本不想讓她受這樣的情緒折磨，然而看著虞漾的模樣，他落在唇邊的話又轉了個頭。
虞漾抿唇，聲音放低了些許，有些心虛：「因為我……沒有先顧自己的身體，接了很多商務……」
靳無舟低低地嗤笑了一聲，抬手毫不客氣地敲在她白皙的額頭上：「我還以為你不知道身體最重要呢。」
「唔！」
虞漾吃痛，捂著額頭，震驚地看著他屈起的手指，但想起這件事終究是她理虧，到底還是不說話了。
「對不起，我……」
「虞恩恩，」靳無舟的聲音低了些，眼裡的笑意也慢慢消失，「為什麼這麼做？你是不是想著，趕緊賺錢把我幫你付的違約金還了，然後好跟我劃清界限，是嗎？」
天知道他壓縮時間處理了在M國的一堆工作，急匆匆趕回國卻得知她在跟寧一川見面時，那瞬間而起的心慌。
他連半秒的停留都沒有，轉頭就去了那家咖啡館，然後，看著他的小姑娘，在自己面前倒下去。
那瞬間，他心跳都停了。
「我沒生你的氣，」靳無舟低嘆，「我送你去醫院，知道你沒事之後，我想著，問題大概是出在我身上。」
靳無舟垂眸，雖然臉上是笑著的，眼底卻看不到半分笑意：
「我想著，大概是我之前袒露心意，嚇到你了，才讓你想要趕緊離開我。」
他的語氣很淡，可虞漾還是聽出了其中的失落。
他是真的……因為這個猜測在難過。
虞漾忽然發現自己看不得他這副模樣。
他是高高在上的靳家主啊，是那麼多人都要仰望的存在，可僅僅是她著急之下做的一個錯誤選擇，情緒便被牽動至此。
虞漾承認，自己在心疼。
「不是的，」虞漾鼻子微酸，身體不自覺地朝他靠近，泛紅的眸底是快要湧出來的淚意，「不是想離開，我只是想著，趕緊跟寧家劃清界限，然後，我就自由了。」
靳無舟眼睛微亮：「只因為這個？」
虞漾搖了搖頭，緊接著，又點點頭。
也不止是因為這個。
不是為了和他劃清界限，也不是為了離開他。
這個答案讓靳無舟提著的心再次落回到原地，抬手輕撫她眼角，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那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偏偏這次那麼急？」
他心中有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卻又仿佛被層層霧氣籠罩著。
虞漾抬起眼，定定地看著他：「我想，以自由的身份，給你一個回應。」
當話說出口，虞漾才發現，回應其實也沒有那麼難。
她看著靳無舟微愣的模樣，後知後覺地害羞了。
小姑娘側頭躲開了他的觸碰，靳無舟卻追了上去，雙手捧著她染著緋意的臉蛋，湊近了幾分：
「所以你今晚過來，其實是，想告訴我這個？」
這人，怎麼問得這麼直接……
虞漾臉上熱意更甚，卻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嗯。」
這極輕的一句回應，卻仿佛天籟之音，輕輕柔柔地，直直落在了靳無舟的心尖上。
「想以自由的虞漾的身份給我回應，所以迫不及待地接了那麼多商務，攢錢和寧家劃清界限，對不對？所以那麼累，說到底也是為了我，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