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動紫竹林,竹葉沙沙作響,就在這動靜里,寧一川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你怎麼有臉提起從前的?」
靳無舟唇邊弧度依舊,眼神卻驟然冷了下來,「那都是你惡劣的證據,以後還是別拿出來了丟人了。」
說完,靳無舟關上了車窗,在別墅管家的迎接下離開了,寧一川看著車尾燈,久久未能回神。
惡劣的證據……再無瓜葛……
寧一川不是那種別人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的人,可偏偏說這話的,是靳無舟。
因為他知道,靳無舟不屑於騙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寧一川坐回車裡,垂眸良久,拿起手機後有些茫然,最後還是打電話給助理:
「關注一下YZ都在給藝人爭什麼資源,拿下來。」
那邊的助理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您……是要給咱們自己的藝人嗎?」
寧一川打著方向盤離開,聞言低笑了一下:「不,給虞漾。」
助理:「……」
不是,這是什麼非人類的操作?
寧一川大概知道助理的迷茫,輕哼了一下,語氣里滿滿的不甘:
「我就是要讓虞漾知道,他靳無舟能給的東西,我寧一川照樣能截下來,也能給她。」
說到底,就是要跟靳無舟比。
助理更加迷茫了:「您剛才說的,是靳家主對吧?」
「嗯。」
寧一川應了一聲後,掛斷了電話,絲毫沒注意到擦肩而過的車裡,沉著臉的寧嘉。
寧嘉放在膝蓋上的手已經把膝蓋掐破了。
下午那頓飯之後,她便一直跟著寧一川,想著,只要他去找虞漾,那她一定要把虞漾那張臉撕爛!
管她背後是什麼靳家主,也不過是個見色起意的,只要虞漾那張招人的臉毀了,變成了醜八怪,誰還會在乎她?
至於媽媽的警告?
嗤,到時候事情都做了,再怎麼生氣,還能真把她這個親生女兒送去蹲大牢不成?
只是寧嘉沒想到,寧一川眼巴巴地去找人家,結果虞漾根本就不想見他,把他溜了一圈兒。
她又不滿了。
虞漾這小賤人怎麼敢的,怎麼敢把她哥哥的心意踩在腳下忽略的?!
那可是她最好的哥哥!
後來她又跟著寧一川去了那跟貧民窟似的城中村,沒看到人,最後才來了這邊的別墅莊園。
這裡面的別墅是滬市有市無價的富人區,從前寧一川想給她買一棟,卻沒能拿到名額,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現在住的那棟。
就連寧一川都買不到的地方,據說靳無舟有兩套,而且還是很久之前買了就扔在這兒沒怎麼住過的,也就回國後看這邊離公司近,才選了這邊來住。
寧一川不是戶主,進不去,他在外面等了多久,寧嘉也跟著守了多久。
離得不算太遠,寧一川沒有刻意收斂的聲音盡數傳入她耳中,也讓寧嘉看清了他內心深處對虞漾的情感。
喜歡,和占有。
她那高高在上的,尊貴驕傲的哥哥,喜歡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小窮鬼,寄生蟲。
「有的人啊……就該早點毀了,毀了才幹淨。」
*
虞漾早上是被芒狗頂食碗的呱噠聲折騰醒的。
小傢伙最近食量見長,之前晚上放的飯量已經不夠他吃了。
而且他有個怪癖,那就是見不得自己的碗空著,必須有點糧把碗底鋪滿,不然他就會急得喵喵叫。
陶瓷食碗和水碗一體的木質架子,比芒狗的身子還大,偏偏他就這麼用腦袋頂到了虞漾床邊靠頭的地方。
只要媽媽一轉眼,就能看到他空蕩蕩的碗碗。
虞漾一睜眼就看到他眼巴巴的樣子,被逗笑了:「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勁兒……」
話音剛落,虞漾發現了不對勁。
月寶呢?
房間裡和衛生間都不在,拿起手機才看到她給自己發的留言。
月寶:【導師說我論文有些數據出問題了,得趕緊回去一趟!我先走啦!】
隔了半小時,又是一條上了高鐵的照片,給她報了平安,這會兒估計在車上補眠呢。
虞漾先是如常地給芒狗洗了碗加了貓糧,看他眼巴巴地盯著凍干袋,心軟了,於是縱容地給他加了點凍干。
做完這些事,虞漾坐回床上,看著空蕩蕩的房間,惆悵瞬間溢滿了心頭。
她還是無法習慣孤獨,哪怕知道還會有下一次見面,可當自己一個人時,還是忍不住會難過。
「喵嗷——」
芒狗吃著香香的飯飯和凍干,看到她眼神空洞的坐在床邊,吧唧著小嘴蹦躂過來,抽空哄了她一下。
虞漾心頭的空茫瞬間被毛茸茸的小傢伙驅散了一半。
「我們芒狗還是個小管家呀?嗯?」
「喵~」
呀,還是個有問必答的小寶。
難怪都說養貓對治療心理抑鬱有好處,有小貓在的時候,總會忍不住跟他說話,所有煩惱都要往後稍。
「咕嚕嚕~」
手機新換的氣泡提示音響起,她低頭一看,差點把手機給扔出去。
老闆:【醒了?來喝粥】
靳無舟?!他在樓下?!!
虞漾立馬跑到窗戶邊,掀開窗簾一看,一輛豪車就停在樓下,而剛給他發了消息的人,正拿著手機靠在車邊,大概是猜到她看到消息後會到窗戶邊,在虞漾看他的時候,他也抬起了頭。
兩人的視線隔著不鏽鋼柵欄窗交匯,虞漾看著他眉眼間的笑意,心跳停了一拍。
昨晚的那句「喜歡」再度穿越短暫的時空在耳邊響起,她甚至能回憶起他輕觸自己臉頰時的溫柔,低沉聲線里毫不掩飾的繾綣,以及那些許隱秘的期待。
而此時此刻靳無舟的眼神仿佛勘破了她的心事,看得她臉上一熱,倏地關上了窗簾,仿佛心虛一般。
只是她還惦記著不能讓人等太久,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換好衣服下樓。
小姑娘有些歡快的腳步自樓道里傳來,在看到穿著簡單的粉色T恤搭配闊腿牛仔褲的虞漾時,靳無舟眼底浮現出幾絲流光。
果然應了那句話,當你有心上人時,她的每一次亮相,都能在你心上划過名為驚艷的痕跡。
靳無舟覺得她有些不一樣了。
整個人似乎從一個灰色的區域,朝著有光的地方前進了一步,連姣好的面容上都能探到幾分明媚。
他打開副駕駛,示意虞漾坐進去後,自己才換到另一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保溫盒:
「這是家裡阿姨煮的山藥粥,對腸胃好。喝點。」
他的舉動和語氣如常,也沒有提起昨晚的事兒,虞漾便也鬆了口氣。
雖然月寶昨晚說的話已經入了心,但要她立刻便做出決定來,還是有些為難她。
對於一個習慣了退縮的人,主動走出那一步,很是困難,更何況面對的未來,有可能是重蹈覆轍的深淵。
靳無舟很貼心地準備了碗和勺子,虞漾喝了大半碗,才意猶未盡地放下。
「很好喝,」虞漾眼睛亮幽幽的,尾音上揚,「謝謝靳總,也謝謝阿姨。」
靳無舟:「喜歡就好。」
氣氛一放鬆,虞漾的話便不自覺地開始多了:「以前院長媽媽也會給我們煮山藥粥,每個月底有一次,肉沫剁得很細,也很香……」
小鎮上的福利院條件並不好,很多時候孩子需要的營養,都是院長媽媽自己掏腰包給孩子們補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些記憶和味道就顯得如此珍貴。
這是小姑娘第一次說起她從前的事兒,是她逐步敞開心扉的信號。
靳無舟眼神微動,打著方向盤朝片場而去:「能讓你記這麼久,看來她的手藝的確不錯。恩恩這個名字,也是她為你取的麼?」
虞漾點點頭:「嗯,院長媽媽說我剛送去的時候身體太弱,差點沒養活,後來她日夜親自看著,好歹是活過來了,她說,這是上天的恩賜,所以小名叫恩恩,上戶口的時候才取了大名。」
靳無舟面容柔和:「很好聽。嗯……那我能這麼叫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