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女人的慘叫劃破了不太安靜的走廊，扶著牆的虞漾被這聲音嚇得頓住了腳步。
打、打起來了？！
要是放在平時，虞漾早就撒丫子跑得遠遠的了，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那杯酒上了勁，她一動未動，只傻呆呆地看著慘叫著摔倒在地上的楊英，然後顫顫抬眸，看到了渾身泛著冷意的靳無舟。
靳無舟還是那身寬鬆的運動裝，卻再沒了早上剛見面時那股溫和之氣，凌厲的眉眼掩藏在額發之下的陰影中，叫人心生退卻的悸意。
靳無舟皺著眉走上前，看著正盯著自己愣傻在原地的小姑娘，亦是愣了一下，隨即有些懊悔和小心：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抱歉。「
虞漾點點頭，然後又猛地搖頭，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個小小的距離，誠實道：「一點點，就一點點，現在沒有了。」
真就是一開始的時候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喝醉了酒打架的，等看清楚是他，就不怕了。
就算他身上的氣勢嚇人，那也不是對著她。
虞漾的膽子其實從來都不小。
靳無舟看著她，眼神溫柔地朝她伸出手：「那過來好不好？」
虞漾看著他的那隻大掌，想搖搖頭自己走，然而腳步一抬才知道，自己如今的情況當真是勉強不得。
那酒的後勁慢慢上來，站著不動的時候還好，這一動就好像踩在晃動的圓球上，看不清地面，腿也跟著發軟。
她伸出手的瞬間，整個人的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歪，而對面的人早有準備，有力的雙臂將小姑娘抱了個滿懷。
「唔……」
這麼一撲，虞漾腦子更暈了，迷迷糊糊聽到了陳月的聲音。
「楊英！你找死呢啊！」
緊接著就是響亮的巴掌聲。
原本就尾椎骨泛疼爬不起來的楊英又接連被甩了幾個有力的大巴掌，疼得她起來也不是躺下也不是。
逃都逃不掉。
「別打了！我、我還什麼都沒做！」
楊英尖叫著伸手去擋，眼看著往這邊的人多了起來，姜諳才把陳月拉開了。
靳無舟看了眼楊英掉在地上的手機，以及屏幕上沒有接通的電話，眼底浮出幾分暗色。
「看看她聯繫的是誰，把人送過去。」
楊英觸及他的眼神，嚇了一跳：「不，不是！ 我就是開玩笑的！」
要是落到島國那老頭手裡，她根本不敢想像自己會遭遇什麼樣的地獄！
她不能去！絕對不能去！
楊英是真的知道怕了，驚慌失措的目光落在暈沉沉的虞漾身上，連滾帶爬地撲向虞漾：「虞漾！虞漾你幫我說句話！我沒對你做什麼對不對，你……」
虞漾是喝醉了，不是喝傻了，什麼話也沒說，只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才不要幫她說話呢。
要不是靳無舟來得及時，自己這會兒還說不準被楊英送到誰的床上去了。
噁心，她明明都離開寧華了還能算計到她頭上來。
虞漾的拒絕讓楊英徹底崩潰了，剛才有多大膽，現在就有多慌。
眼看著自己撕心裂肺的求饒毫無作用，楊英破了大防，直接扯著嗓子跟個潑婦一樣破口大罵：
「虞漾你憑什麼針對我們！傍個大款了不起是嗎！跟你有點小仇小怨的你都要對付，你就不怕將來遭報應唔唔——」
賀璉揮手招來人把楊英的嘴堵著帶了下去，成瀾則是拿著楊英的手機跟著離開了。
靳無舟認命地送三個醉鬼回去。
虞漾一開始還能走兩步，到了燈光昏暗的大廳是真的不行，靳無舟見她在台階前停了下來，無奈地低笑著把她打橫抱起，穩穩噹噹地往外走。
在後面的陳月直接看傻了眼：「抱，抱上了嘿？」
姜諳打了個哈欠，重點歪去了外太空：「那沒辦法，扛著也不好看嘛……」
「……」
姜諳自覺地拽著陳月在后座，吹著夜風逐漸睡了過去，坐在副駕駛上的虞漾不知怎麼的，竟是越來越精神，腦子裡一直回想著臨走前楊英說的那句話。
目光灼灼地看著認真開車的靳無舟，都不帶轉的。
終於在一個紅燈前，靳無舟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看向眼巴巴的小姑娘，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為何這樣看我？想問什麼？」
虞漾眨巴眼，酡紅的面色在路燈下透出幾分誘人的色澤，勾得靳無舟心痒痒的，眸子深處隱約閃過虞漾看不懂的暗芒，連同聲音都暗啞了不少：
「嗯，只要你想知道。」
這話，著實有幾分動人。
虞漾也越發大膽了：「你對付楊英她們了。」
不是疑問句，是篤定。
她自問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人，但如果真有人能如此幫她一個個教訓回去，除了靳無舟，她真的想不到別人。
說來也怪，她和靳無舟，明明才認識沒多久。
「嗯，你受了委屈，我教訓回去，這不奇怪。」
車子再次驅動，虞漾的目光卻依舊落在他身上，良久，問出了盤旋在心頭的那句話：「為什麼？」
這樣做，對他明明沒有半分好處，況且要不是今晚正好撞見了楊英，也許她這輩子都不會知道，他曾為自己做過這樣的事兒。
實在是想不通。
車子上了高速，外面的風有些大，靳無舟將窗戶關了起來，打開空調，但這樣的動作並未讓他分心，只沉吟了一下，開口回答小姑娘的問題：
「因為我不想讓你受欺負。」
從前他沒回來，錯過了許多，已經讓他追悔莫及，如今一個一個地教訓回去，似乎能讓他心中好受一些。
他也不會放過那些曾欺負過她的人。
虞漾抿了抿唇，再度問出那句話：「為什麼不想？」
這樣的情緒，不該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雖然，他們之間的相處似乎已經超越了普通上下級的關係。
這次，靳無舟沒有馬上開口回答。
小姑娘今晚仗著酒勁，比平日裡偽裝的清冷疏離好了不知多少，但這求知慾實在是強得可怕。
如果是普通的問題，他一定會耐心地一個個為她解答。
可現在這個，他著實不知道如何開口。
說因為我喜歡你很久了？
那她肯定不信。
說把你當朋友，所以為朋友出頭？
這種含糊心意的說辭，他也不願拿來當藉口。
他的愛可以隱晦，但不能藏藏掖掖。
沉默了好久，虞漾也沒有再問，靳無舟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惆悵。
直到車子在虞漾樓下停住，靳無舟心底那點隱秘的期盼，到底是落了空。
算了，別急。
陳月打著哈欠下車，看虞漾沒有動作，上前敲了敲副駕駛的車窗：「恩恩，到家啦。」
虞漾動了動，鬆開了安全帶，然後——
扯了扯靳無舟的衣角。
靳無舟欲要下車的動作驟然僵住，仿佛已經預料到她要說什麼，轉頭認真地看著她。
果然，小姑娘像個可愛的複讀機：「為什麼呀？」
靳無舟喉結微滾：「真想知道？」
虞漾點頭。
「問了，不後悔？」
虞漾聽出了這句話中的不對勁，卻依舊沒有遲疑：「嗯，不後悔。」
她真的……太乖了。
靳無舟深吸一口氣，抬手輕撫她臉頰，認命般地啟唇：「因為，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