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柳澄願聞言眉頭一皺，仿佛從未聽說過此事，立馬將目光放在了寧一川身上：
「一川，你對虞老師……怎麼回事兒？」
說到後面，柳澄願的眼底甚至帶了幾分厲色。
虞漾看著寧一川驟然僵硬的臉色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心裡明白這是他暴怒的表現。
依照他平日裡行事的風格，此時此刻已經有倒霉蛋成為他宣洩憤怒的對象了。
但他如今卻只能咬牙承認自己的「管理失敗」：「這事兒我沒聽說過，底下人管理不善，回頭我會給虞……小姐一個交代。」
「虞小姐」三個字念出來，寧一川後槽牙都險些咬碎。
那種陌生的距離感，讓他心頭怒躁無比。
不該是這樣的。
明明他和虞漾才是最相熟的人，明明靳無舟才是那個外人……到底是在什麼時候，事情變成了這樣？
虞漾不該是最在意他的麼？
她是在故意惹他生氣，對，一定是這樣。
人在極度不願接受現實的時候，本能的就會不停地找理由欺騙自己，不管那理由有多離譜。
總之騙過自己就好。
靳無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半點不掩飾眸中嘲意。
還以為這人最起碼能承認自己做過的事，沒想到，連這點擔當都沒有。
他轉頭看向虞漾：「可以嗎？」
虞漾抬眸回視，只見他目光坦蕩，溫柔又耐心，是真的在徵詢她的意見。
就在這短短的兩秒里，她無端想起曾在某本小說中讀到的一句話：
『當那份心意獨屬於你，那麼他的眼睛會越過一切質疑，告訴你答案。』
她險些沉溺在這份溫柔里。
虞漾轉開了目光，看向對面滿面陰沉的寧一川，心頭忽而生出幾分快意：
「那我便等著寧總的交代了，不過寧總也別忘了，交代是一回事兒，我發給您的律師函，是另一回事兒。」
別想混為一談大事化小。
時至此刻，她已經明白靳無舟找理由帶她一道過來的原因了——當著她的面，讓她親自出氣。
他如此用心，她也不該掃興。
況且，看到寧一川那敢怒不敢言，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樣子，看著是真爽。
虞漾只覺得周身都舒暢了不少，轉頭看著靳無舟，眼睛亮幽幽的。
仿佛是在問他：我回答得怎麼樣？
靳無舟唇邊的笑意更深。
做得不錯。
兩人分明沒有什麼多餘的交流，可僅僅是一個眼神的交流，卻竟是流轉著幾分旁人無法打擾的曖昧。
無法用言語多加修飾的氣氛，最是動人。
寧一川見狀，置於桌下的手都攥緊了。
柳澄願看了他一眼，心思流轉，面上卻沒再多說什麼，轉而和虞漾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起話，氣氛逐漸輕鬆。
一頓飯就在各人不同的心思中結束，柳澄願笑著目送靳無舟和虞漾離開後，立馬轉頭上了自己的車，見寧一川還站在原地沒動，她僅剩不多的耐心終於告罄：
「怎麼，要不要我送你跟靳家主再去下一場？」
柳澄願很少在兩個孩子面前擺臉色，她雖然對這雙兒女不親近，卻也從不對他們發泄負面情緒。
可這次實在是……
「砰。」
車門被打開又關上，寧一川坐在副駕駛，沉默不語地看著窗外。
明明是親生母子，相處模式卻連陌生人都不如。
「到小嘉那兒有半個小時，」柳澄願驅動車子掉頭，聲音恢復了冷淡，「半個小時的時間，你想想怎麼跟我解釋小虞的事情。」
她一開始在國外接到寧一川的電話時，怎麼也不相信靳家主會是為了一點言語衝突，就用如此強勢的手段對付寧嘉，針對寧家。
後來得知是為了虞漾，她更不解了。
小虞受了寧家的資助才得以完成學業，追尋夢想，而且還是在畢業後就簽入了寧氏旗下的娛樂公司，按理說跟寧家關係最好才是，又怎麼會鬧到這種地步。
然而剛才靳家主說的那番話讓她心中有了猜測。
虞漾，在寧家受委屈了。
「你別想著拿什麼底下人管理不善的由頭來搪塞我，我離開之前跟你說過什麼，你父親去世前又跟你說過什麼，我想不用幫你回憶。」
下車之前，柳澄願說了這麼一句話，隨即踩著高跟鞋進去接人。
寧一川坐在車裡，緩緩地解開安全帶，看著柳澄願走進大廳的背影，吐出一口濁氣。
父親臨死前的叮囑……
「我要你保證虞漾往後的生活，一生順遂，衣食無憂。」
*
靳無舟送虞漾回去的路上，虞漾抿唇悄悄用餘光看了他好多次。
直接說，還是裝傻呢……
好像結果都一樣？
又好像不一樣……
終於，在車子進入城中村之前，虞漾深吸一口氣開口了：
「靳總，今天謝謝你。」
謝謝你特意幫我出氣。
靳無舟神色一頓，單手打方向盤的動作未停：「我以為，你會怪我多管閒事。」
小姑娘猜到了，他也沒必要再隱瞞。
虞漾看著他有些懊惱和慶幸的模樣，抿唇輕嘆：「是驚喜。」
靳無舟瞳孔微動，車子也剛好停在了樓下。
他側頭看向低著頭的小姑娘，路燈映照下，虞漾臉頰上的幾分緋色盡數落入眼底。
她害羞了。
因為承認了他今夜的所作所為，對她來說是一場讓她愉悅開心的驚喜。
能讓她大膽地說出這麼一句話不容易，靳無舟看著她害羞動人的模樣，心裡也軟得不像話，手指微動，忽然間有點不知道說什麼。
無形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逐漸萌芽破土，攪動著虞漾的心弦。
她輕咳一聲，轉頭去拉車門，準備說自己要走了，沒想到一轉頭，驟然看到一張緊貼在車窗外的臉，正眯著眼盯著她。
「啊！」
虞漾被嚇得驚呼一聲，下意識轉向了靳無舟的方向，而靳無舟亦是下意識地伸手將人攬住，小姑娘的腦袋輕撞他心口，臉也埋在了他懷裡。
沒等虞漾反應過來，外頭那人叉腰喊道：
「虞！恩！恩！你給我出來！」
虞漾聽到熟悉的聲音，連忙轉頭看向外面叉著腰的女孩，滿臉驚喜：「月寶！」
月寶來找她了！
虞漾立馬打開車門下去，徒留靳無舟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無奈低笑。
下車的瞬間，虞漾跟條小魚一樣直接就把自己埋在了陳月懷中。
熟悉的洗衣液香氣讓她整個人身心都放鬆了下來，露出了在陳月面前才會有的幾分嬌傻氣。
陳月揪著她的嫩臉：「膽子大了嗯？我不在你都敢上男人的副駕駛了？還跟他在車裡嘰嘰歪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