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虞漾開口，靳無舟就先說了自己的理由：
「畢竟對方是長輩，當時發生事情的時候你在我身邊，我想，就算她懷疑我，也能有你幫我作證，可以嗎？不過到時候寧一川也會在，你不想去的話，也不勉強。」
說完，他又刻意地補充了一句：「唉，面對長輩，我心裡有些虛。」
一直默默聽著的成瀾：「……」
最後這一句確實是有點太假了家主，反而讓人懷疑。
果然，原本臉色還挺正常的虞漾，在聽到最後一句後，有些莫名地看著靳無舟：
「您？」
開什麼玩笑，他可是靳家主，面對多少掌權的老傢伙哪次不是面不改色，說心裡發虛？
靳無舟說完之後也反應了過來，臉上有些懊惱。
虞漾沒忍住低頭笑了下：「那我們走吧，別讓長輩久等了。」
這就是有點調侃靳無舟的意思了。
小姑娘會開他玩笑了，挺好。
靳無舟眼中的笑意讓虞漾臉上有些不自然，側臉先鑽進了車后座，而靳無舟也在下一秒坐了上來。
原本寬闊的車后座驟然變得有些狹仄，湊得近了，虞漾才嗅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淡香。
像是廣藿香，又有點像曬乾的柑橘。
「熱嗎？」
靳無舟驟然朝她看過來，虞漾忽然繃緊了身子，在他溫和的目光下，慢慢地放鬆下來。
「不熱。」
車裡的空調溫度調得剛好。
靳無舟沉思了兩秒，忽而又道：「我以為，你會拒絕的。」
虞漾頓了一下：「因為寧一川？」
「嗯。他對你不好。」
虞漾垂眸：「我不怕他。再說了，我也不是去見他的，而且還有您在旁邊不是麼？」
反正大老闆交涉說話，鎮場子的是他，她就當去蹭頓飯好了。
靳無舟被她語氣里的信任取悅到了，唇邊似有若無的笑意維持了一路，直到看到守在應雪居門口黑著臉的寧一川，才盡數收斂了下去。
「柳董，久等了。」
等在寧一川身側的女人一身深藍色西裝，幹練的短髮，帶著月白色珍珠耳釘，一副精英模樣。
虞漾注意到了靳無舟的稱呼。
不是寧夫人，是柳董。
柳澄願原本就是珠寶商柳家唯一的女兒，能力出眾，當初和寧一川父親寧祈的婚姻是商業聯姻，夫妻倆剛結婚一年時相處得還不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夫妻倆關係一夜之間破裂至冰點。
柳澄願遠走米國獨自管理柳家產業，對寧家產業不聞不問，直到六年前寧一川父親因癌症過世，才回來了一趟，處理完後事立馬又走了。
圈子裡好多人說她天性冷血無情，連一雙兒女都不願管半點。
外面的流言如何虞漾並不關心，她對柳澄願唯一的印象，就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來孤兒院看她時的眼神。
不忍，愧疚，還有濃濃的可憐。
還有太多太多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複雜到時至今日，虞漾還能回憶起她當日的模樣。
後來見她的都是寧一川，她父親寧祈倒是曾遠遠地看過幾眼，不過人都是在車裡，都沒正面說過幾句話，對於他的印象早已模糊了。
她只知道是寧祈下令資助了她，讓她得以繼續學業。
「柳董，這是我們YZ新來的演員老師，虞漾。小虞，這位是柳氏集團的董事長，」
雖然虞漾覺得自己和「老師」這個稱呼還差得很遠，但不得不說靳無舟拉滿的細節讓她有些意外。
至於旁邊從看到她開始便臉色難看的寧一川？
靳無舟看都沒看一眼，更別說向他介紹自己和虞漾了。
這種忽視讓臉色本就難看的寧一川心裡越發憋悶，尤其是看到虞漾也將他當做空氣後，那股情緒更是到達了頂峰。
他期盼著虞漾能看他一眼，看到他此刻面上的怒意，也叫他知道，她只是表面上淡定和不在意。
然而沒有。
寧一川看得分明，她連餘光都沒有往他身上瞥哪怕一下下。
仿佛他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人。
柳澄願看到如今的虞漾，恍惚了一下：「虞……老師，好久不見。」
虞漾點點頭：「柳董。」
柳澄願點點頭，看了眼旁邊的寧一川，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再多說：「這邊請。」
人家擺明了故意忽略寧一川，她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爭個所謂的尊嚴。
尊嚴是靠自己掙的，這一次，也是他寧一川自己丟的。
柳澄願的誠意很足，飯桌上的菜式也都是按照靳無舟和虞漾的生活喜好安排的，靳無舟帶著虞漾進門後，先給她拉開了椅子讓她入座，隨後才在她身側坐下。
寧一川看到他不著痕跡地把椅子往虞漾邊上挪的動作，臉色一青，腳步一轉就朝虞漾另一邊的位置走去，卻又被柳澄願拉開了。
「一川，你去催催果汁。」
寧一川嘴唇動了動，垂眸轉身離開。
柳澄願看他走後，才開口道：「靳家主，虞老師，這次的事情，是我管教無方，我在這裡跟您二位道歉，您辦公室的損失我賠償雙倍，虞老師這邊，除了精神損失費，我們柳氏還會為您無償提供一年的高奢珠寶作為賠償，這樣，可以嗎？」
柳氏的珠寶是老品牌了，想要的一般都得提前一年預定，而且頂奢珠寶都是專供給某些世家的，根本不對外出售。
一年，難以想像柳氏會損失多少。
這樣的誠意和賠償，讓靳無舟都有些意外，他看向虞漾，在她眸中窺見了同他一樣的詫異。
「小虞，」他溫聲說道，「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就好，那都是你該得的，不過不想要也沒關係，我們自己也有。」
虞漾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滿臉期待的柳澄願，輕輕點頭：「柳董費心了。」
說到底，人親媽都出面了，她再不接受就是故意拿喬——雖然她更想讓寧嘉在裡頭待上十天半個月的，但這不現實。
柳澄願看她答應，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正好寧一川走了進來，柳澄願看著他，無聲低嘆：「一川，跟靳家主和虞老師道個歉，回頭把你妹妹接出來了，我們再一塊兒吃個飯，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了。」
寧一川在暗中跟靳家較勁的事兒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想不通，寧一川為什麼要這麼做。
寧一川將手裡新榨的芒果汁遞上去，後槽牙要咬得死緊：「靳總，虞……老師，小嘉的事，抱歉了。」
芒果汁入杯，寧以川先遞向了虞漾，卻被靳無舟的大掌攔截下來。
「寧總，」靳無舟給虞漾換了杯溫水，「小虞芒果過敏。」
這句正常的話，落在寧一川耳中，卻仿佛是打在他臉上的挑釁。
靳無舟是想說什麼？
想說他更了解虞漾嗎？
想向自己展示他對虞漾的細節呵護嗎？！
「一川，」柳澄願看他臉色不對，出聲提醒，「站著做什麼，坐這邊來。」
寧一川沒動，琥珀色的眸子裡滿是翻湧的戾氣：「道歉沒問題，只是我想問靳總一個問題。」
靳無舟唇角微揚，姿態閒適，甚至還給虞漾夾了一塊脫骨雞翅。
寧一川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咬牙切齒：「據我所知YZ之前並無外人禁止進入的規矩，是在出事之後才新立的，靳總如何解釋？」
虞漾默默吃雞翅的動作一頓。
這操作，太熟悉了……
果然，下一秒，就聽得靳無舟說：「這還要謝謝寧總給的靈感。」
「靈感？」寧一川眉頭狠皺，「和我有什麼關係？」
靳無舟故作驚訝：「寧總忘了？之前我們小虞老師在寧華的時候，不過是跟我吃了頓飯，第二天就聽說寧總定下了新規，要罰小虞老師的款，我以為這是什麼新的管理之道，特地向您學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