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誰的家人

  祝安第二天醒過來已經快下午四點了,他昨晚太累簡單收拾了一下臥室就睡下了。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床上,床單被曬了一天,暖烘烘的。

  躺在床上盯著有些陌生的天花板發了一會呆,祝安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在京市了。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具體記不太清了。不過他夢裡也睡在這張床上,疲憊的身體動彈不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夢裡有人不久前進來叫過他一次,溫熱的手掌貼上他的額頭,熟悉的聲音落下來,是他爸爸祝一的聲音。

  「燒已經退了,今天你要去上課了。一會錢誠該來找了,別讓他等你太久。」

  等他努力睜開眼睛的時候,床邊已經沒有人了,緊閉的房門外傳來擺放碗碟的聲音。

  過了一會,一個聲音開始呼喚他的名字,剛開始這個聲音開始還有些遙遠,好像隔著厚厚的膜,模糊不清,斷斷續續,後來伴隨著由遠及近的輕快腳步聲,這個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他的突然房門被猛地推開,一個氣喘吁吁的男孩抱著籃球出現在門口。

  靠在門框上的男孩蓄著一頭短髮,臉上掛著壞壞的笑,黑亮的眼睛彎彎,身上套著松松垮垮的白色背心,露出健康的小麥色皮膚,男孩舉起籃球有些抱怨的沖他說:「快起來!別讓我讓你太久!」

  回憶到這裡,祝安一下子坐了起來,撐著臉笑了。

  視線透過指縫落到一邊,夢裡被男孩抱在手裡的籃球現在就放在這個房間的角落,雖然積滿了灰塵,但是隱約還能看到上面有個簽名——「錢誠」。

  錢誠啊,錢誠,這麼多年沒見,你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年假期間被叫回公司的錢誠剛剛進了倉庫就無緣由打了個巨響的噴嚏,震得他腦袋都有點蒙。

  路過的女同事被嚇了一跳,探頭進來關心道:「沒事吧,感冒了?」

  錢誠甩了兩下頭,讓自己回神,「沒事,就是鼻子有點癢。」

  蹲在一邊套標籤的是個扎著馬尾年紀不大的叫做花錚的女孩,平時熱衷於占卜和玄學。

  她抬頭笑嘻嘻對錢誠打趣:「冷知識,打一個噴嚏是有人在想你。而且我昨天晚上占卜,算出我身邊會有一個人遇桃花,看來就是你了。」

  見錢誠不信的樣子,她又補充道:「我占卜可准了,無論是在網上還是在我們公司內部,我都是一算一個準。」

  錢誠回憶起之前午休時的情景,的確看到好幾個同事圍著她轉,懇請她為他們算一卦。

  「你這占卜怎麼只給別人算?不給自己算算嗎?」錢誠拿起桌子上的單子,看著出錯的一批快遞心有些累,之前離職的倉庫管理居然留了這麼大一個爛攤子,現在整得大家都要在春節假期回來返工,「娜姐呢?」

  「醫者不自醫的道理懂不懂啊,娜姐半個小時之前說自己在路上了,怎麼還沒到?我再叫叫她。」花錚伸手摸了摸口袋發現自己的手機不在裡面,又使喚錢誠說:「誒,你給娜姐發個消息,讓她快點來!我們不能沒有她!我不想在年假裡工作!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啊!」

  「別想了,我們肯定要加班的,這批貨不處理好的話,年假沒有了不說估計還要扣不少工資。」錢誠點了點自己的手機屏幕,屏幕毫無反應,又摁了半天開機鍵也無濟於事。

  他的手機是以前辦寬帶的時候送的雜牌機,已經在手裡服役六年,之前就總是卡頓黑屏,今天這架勢看上去是要壽終正寢了。

  果然,直到凌晨下班,錢誠的手機都沒有再亮過一下。

  過年這幾天營業廳不開門,買不了新手機,他只好回家後掏出錢澈上學時候用的老人機來湊活,這種老人機只能接電話發簡訊,根本用不了其他社交軟體,那兩條還沒回應的好友驗證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不過錢誠也沒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他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天天在倉庫從天亮干到天黑,恨不得直接住在公司里算了。

  祝安這幾天的狀態也差不多,他那天醒過來之後先是去樓上敲門找錢誠,結果開門的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對方表示自己不認識錢誠。

  錢誠當然已經不住在這裡了,當初為了給賠償金,這套房子早就賣掉了。

  鎮上這種老房子沒物業,為了解決停水停電問題,祝安還得自己去街道辦找人。

  等停水停電問題解決了,又發現因為房子裡的東西太久沒有維護使用,很多都需要修理。

  屋子也需要開荒掃除,過年期間沒有保潔上班,祝安加了錢才找到了人。

  趁著保潔打掃衛生,祝安去了市里找了自己的舅舅陳一平,雖然那人輩分比他高了一倍,但是對方現在也不過才三十出頭,他倆關係到還算不錯。

  陳一平是他外公外婆之前資助過的孤兒,得知兩位老人生病身邊無人照料之後立馬放棄了京市的高薪工作,回來蘇市一邊照顧老人一邊創業。

  不過他們沒有簽過收養協議,只做了口頭上的收養。

  祝安對外公外婆的印象並不深,只有小時候見過那麼幾面,後來還是陳一平對他說那對老人後半生一直做著資助相關的事情,遺產也都捐掉了,他對老人的照顧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心,單純只是在報答他們的恩情。

  陳一平曾經說過,他們這樣善良的夫妻,不應該遇到那麼多悲傷的事情。

  祝安的外婆是二婚,現在的這個外公並不是他爸爸祝一的親生父親,外公當初帶著外婆從家暴她的前夫家裡私奔離開,帶著她脫離苦海。

  外婆當時有兩個孩子,她沒辦法都帶走,只好留下了年紀大的兒子祝一,帶著尚在襁褓小兒子離開了。

  她再婚後又生了一個孩子,不過現在這兩個孩子都已經去世了。

  三個孩子,兩個去世,大兒子多年前又下落不明。

  外婆前些年去世前,陳一平單獨上京來找祝安,希望他能告知自己祝一的下落,讓祝一回去見自己母親最後一面。

  可惜沒人知道祝一去了哪裡,陳一平最後只好失望而歸。

  陳一平人雖然回去了,但是和祝安的聯繫並沒有斷,這次祝安能離開困住自己多年的秦家,也少不了陳一平的幫忙。

  祝安從陳一平家裡出來的時候,還順便借走了一輛車。說是借,其實是順的,就留個紙條意思一下。

  半路對面還打電話來問他是不是真的落魄了,現在是住處也要蹭,車也要順了。

  祝安可不就是落魄了,秦家那邊放他走了,那他手裡那張秦衍舟名下的無限額的卡也就徹底沒用了。

  這些年,他也沒從秦家撈到什麼真正的好處。

  秦衍舟那邊有個祝安同父異母的Alpha妹妹,是秦家未來的繼承人。從小跟著她那黑白通吃的外公生活,年紀不大但是做事很是雷厲風行,不給別人一點喘息的機會。

  祝安不是沒試過靠著秦衍舟做點什麼事,但中途都被自己妹妹給截胡了,有次還差點被對方給整死。還好祝安因為一些原因對錢權沒有太大追求,索性徹底躺平做秦家的米蟲。

  後來他得知陳一平開的是一家短視頻帶貨運營的公司,為了給秦家丟點面子,他便做起了擦邊主播。

  沒想到效果還挺好,這幾年靠這帳號的收益也存了一點錢,但肯定是不夠用多久的,目前暫時得靠營業和直播撈一點是一點。

  祝安的房子裡目前還沒有裝上WiFi,也沒有布置燈光,環境也有些髒亂,不太適合搞直播預熱。

  他之前對於直播這檔子事很是懈怠,雖然他視頻上是走男菩薩擦邊路線,但是他給自己直播立的人設很完美。

  直播里他是屬於難得一見的溫柔體貼持家的美人Alpha派系,和擦邊短視頻形成了強烈反差,不少人就喜歡這一掛的。

  他之前不喜歡直播,單純就是因為直播到時候有人設包袱,裝得太累,現在缺錢就不一樣了,有錢能使鬼推磨。

  他直接化身勞模,每天播到凌晨兩點,營業模式全開。

  對了,他在通過錢誠的好友驗證之後每天都給對方發消息,對面一直都收到不回復就算了,他慣例清粉時,還在自己的新增粉絲里看到錢誠的帳號,什麼黑皮狼狗!什麼相親中!

  錢誠明明在很久之前就和自己說好,這輩子要成為他的家人,他現在這是還想和誰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