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聽布政使這意思,什麼叫做「這知縣我當不成了」。
剛才連考察都沒考察我,就說這話。
陸遠詢問道:「這是為何?」
陸遠雖然不在乎這些,但是起碼也要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陸遠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就被罷官回家。
「我已聽得一些口風,朝廷已經下了調令,陸大人不能再任泰寧城的知縣了。」
雖說這泰寧城的知縣當初是眼前這位布政使給的,但是現在朝廷竟然下了調令來管陸遠的事情,已並非是一件小事情了。
布政使的官階已經很高了,在朝廷具體調令下來前,陸知縣的稱呼變成了陸大人,可見這布政使混跡官場多年,也是根老油條了。
布政使繼續說道:「升官還是貶官,官位是什麼,官職幾品我也不清楚呢。」
陸遠見布政使也不清楚其中原由,自然也就不再追問這件事了。
陸遠轉移話題,提起了今日下午被布政使訓得狗血淋頭的那個知縣。
陸遠說道:「這知縣,我瞧著也算是實誠之人。而蘇昌良年紀輕輕,閱歷尚淺,恐怕難以服眾啊。」
蘇昌良做為陸遠的小舅子,在泰寧城縣衙里說話的分量,旁人實則還是要給上些許面子的。
陸遠的這套說辭,單單就是說給布政使聽的。
布政使自然能聽得出其中的意思。
布政使沉思後說道:「這知縣啊,說來也是我門下之人,幹活是踏實,這幾年不知怎滴,就是不出政績,要不咱也能提拔一二,不如這樣,讓他去泰寧城當個師爺怎麼樣?」
讓他去泰寧城當個師爺,還能給蘇昌良打個下手。
「這自然是好的。」陸遠順勢就接了下來。
去泰寧城當個師爺,有陸遠在,泰寧城從不缺少政績,回頭還能再升回來。
陸遠這次為這位知縣說了好話,也算是回報了他當初對陸遠的下跪之請。
就在二人聊著天的時候,門外走進幾人,無一人敢上去阻攔。
布政使的下人們也是見過世面的,知道這些人是攔不得的。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端著碎步邁進了前廳,後面還有幾人挎著腰刀。
布政使和陸遠看著闖進來的幾人,穿著華麗。
以陸遠敏銳的嗅覺,還能聞到一絲絲尿騷味。
布政使連忙起身相迎。
陸遠見布政使這般,也就跟著站了起來。
只見前面這人,手捧一卷金燦燦的捲軸,並扯著尖銳的嗓子喊道:「聖旨到!」
陸遠一聽這話,雖然是頭一遭遇到,但是這個他熟啊。
宮廷劇里,這種劇情常有。
陸遠噗通就跪倒在地。
布政使看著陸遠跪得這般乾脆,好像經常接聖旨似的。
布政使也跪了下來。
凡在場之人,除了來宣讀聖旨的這幫人,就連門口下人都在這幫人身後不遠處跪著。
臉上一根毛都沒有的白臉老太監,徐徐打開捲軸,夾著嗓子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泰寧城知縣陸遠,朕聞你有非常人之所能,加之政績卓越,擢升齊魯省東昌知府,即刻上任,欽此。」
聖旨宣讀完畢後,布政使等人起身。
陸遠跪地,雙手托舉接過了聖旨。
宣讀聖旨的太監上前攙扶陸遠,說道:「恭喜陸大人,快快請起吧。」
陸遠客氣地拜謝後,站了起來。
布政使喊著下人從省城最大的酒菜館裡帶一桌酒席回來,今晚就在自己的府上吃,要為公公接風洗塵。
外面人多眼雜,不好在外宴請公公。
布政使混跡朝廷多年,規矩自然懂得也多。
雖說公公宣讀的聖旨跟他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但卻是在他府中宣讀的聖旨。
做為東道主的布政使,自然不能怠慢了公公。
公公有意無意地捏著蘭花指,說道:「布政使大人,這可使不得,老奴啊,可消受不起呢。」
太祖皇帝立下碑文:「後宮宦官不得干政!」
現在公公的地位並不會很高,但保不准以後會如何?
所以,這種人也不可以怠慢。
公公以剛來省城為由,先回驛館休憩,臨走前說著今晚準時履約。
這本來應該是陸遠來宴請公公的,可自己又在省城,不是自己的地盤,自然不好大張旗鼓地宴請公公。
既然布政使有意,自己也就懶得管這些了。
陸遠記得太祖皇帝在位時,這些公公是掀不起什麼風浪的,也就沒有過多的理會。
陸遠同布政使一起送公公到府門外。
待公公等人走後。
布政使拉著陸遠就往府中走,笑呵呵地說道:「陸大人,年紀輕輕直接連升三級,升任齊魯省東昌知府一職,未來一片光明啊!」
知府是正四品官職,比起七品官職的知縣,當然是跳躍了三級。
看這般架勢,布政使今晚也是要留陸遠在這裡了。
陸遠回應道:「是啊,這也是我沒有想到的。」
太祖皇帝竟然把聖旨帶到了這裡,還這麼會卡時間。
陸遠都不得不佩服太祖皇帝的手段,就好像按了一個監控攝像頭在自己的頭頂上。
陸遠布政使這般客氣,只好留在府中吃過晚飯才回去。
陸遠現在也沒有辦法聯繫上自己的媳婦兒。
蘇昌良回到驛館,跟自己的姐姐說了說下午的情況。
蘇璃煙並沒有因為自己弟弟升任為泰寧城知縣而感到過多的高興。
這時候,自己的男人還在布政使府中呢。
會不會也跟其他知縣一般被訓斥,甚至遭受更為嚴重的懲罰呢?
萬一哥再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啊?
有時候女人就會這般胡思亂想,腦補各種情況,總會把小事情想得特別嚴重。
此時的蘇璃煙在房間裡焦急的等待著,卻遲遲等不到哥回來。
蘇昌良做為蘇璃煙的親弟弟,自然能夠看得出姐姐在惦記著姐夫。
蘇昌良也不清楚姐夫這是犯了什麼錯誤,給自己姐姐交代經過的時候,儘可能地輕描淡寫。
蘇昌良從小就知道姐姐心思重些。
即便如此,蘇璃煙還是會胡思亂想些什麼。
自己的男人不在身邊,遇到什麼事情總會慌亂一些。
直到天色漸暗,還沒有等到哥回來。
「不行!我要去看看!」蘇璃煙猛地站了起來。
在旁邊拄著頭有點困意的蘇昌良被自己的姐姐嚇了一激靈。
蘇昌良趕忙站了起來,拉住姐的胳膊,說道:「不行的,你連布政使的府門都進不去的。」
蘇璃煙不解地問道:「為何?我就說找我男人都不行嘛?」
蘇昌良笑道:「姐,你以為那是菜市場嘛,你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
那可是二品大官的府邸,我們還是不要給姐夫添這些麻煩了吧。」
「那你要是覺得從正門找進去不合適,你姐我還不能偷偷翻牆頭看看啊?」蘇璃煙可顧不得這些。
蘇璃煙表現出來的強硬,蘇昌良太了解姐的脾氣了。
「自己的姐姐這是一定要進去看看,要是有人敢為難姐夫的話,恐怕都要把他的脖頸子扭斷。」
蘇璃煙認為自己只要不被人發現,神不知鬼不覺的,哪怕是瞧上那麼一眼,確定哥沒有事就好了。
蘇昌良繼續勸說道:「不行、不行的,布政使府里守衛也是極其森嚴的。」
蘇璃煙甩開老弟的手。
眼見自己的姐姐執意要去,蘇昌良只好服從姐姐,說道:「那府上,我進去過,你若要去,我陪著你便是了。」
蘇璃煙遲疑了一下,說道:「你?」
蘇璃煙可不想帶著自己的弟弟,自己一人還能混得進去,帶著個拖油瓶子,暴露的風險更大。
蘇昌良說道:「我咋了,你還以為我小,我不能總是拖油瓶子吧,這次我就證明給你看看,你又不知道府中情況,你進去亂竄才危險呢。」
蘇璃煙看著自己的弟弟,想起了弟弟小時候。
蘇昌良咿咿呀呀地吱哇亂叫,還流著大大的鼻涕。
跟屁蟲似的一直跟著姐姐,兩串晶瑩剔透的鼻涕水不碰到上嘴唇,都不知道吸溜回去。
蘇璃煙看著自己的弟弟,無可奈何說道:「好吧好吧,你最好靠譜一些。」
在蘇昌良的帶領下,二人很快就來到了布政使府院。
這院牆外倒是沒人管,二人就跟普通老百姓一般溜達到這裡。
天都黑了,街道上都沒有幾個老百姓了。
周圍很是安靜。
蘇璃煙閉目聆聽著府院內的動靜,並沒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只有蟲爬鳥叫聲。
府院內也沒有什麼打鬥留下的痕跡,蘇璃煙也寬心了許多。
起碼能說明,自己的男人不至於跟布政使鬧翻嘛。
蘇昌良說道:「姐,你還翻進去看看嘛?」
剛才還在驛館裡焦慮擔心的蘇璃煙此時反而有冷靜了許多。
蘇璃煙這時才回過味來,怕給哥抹了面子。
蘇昌良調侃了起來,「不是吧,姐,咱就是說剛才是誰嚷嚷的最凶,現在怎麼就跟霜打的茄子,又蔫了呢。」
蘇璃煙被弟弟這麼一激,說道:「這有啥,府內有幾名天師在巡邏,一會我就爬上牆頭瞅瞅,你就在這裡守著吧。」
「姐,你當真小瞧了我,還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呢?讓我來!」
蘇昌良說完,渾身散發出青色光芒。
刺啦刺啦,幾聲衣服撕碎的聲音。
蘇璃煙看著自己弟弟,露出了青色的尾巴。
我弟返祖了!
好嘛,這是除了蘇璃煙爹是常人,這一家都是蛇人。
蘇璃煙差點都忘記了自己的弟弟也會返祖。
蘇昌良傲嬌地點點頭說道:「我雖然長得跟普通人一樣。
可是有一天,我突然發現我竟然也會返祖,我高興極了。
我和你是一樣的,我興奮地告訴咱娘,咱娘卻不想讓別人知道我能返祖。
後來我才告訴的你,但是我從來沒有在人面返祖過。」
蘇璃煙小時候就會返祖了,蘇昌良是頭幾年才發現自己能返祖。
蘇昌良的爹娘一直把蘇昌良當成正常孩子對待。
蘇璃煙娘之所以不想讓蘇昌良暴露自己能返祖,就是怕蘇璃煙爹承受不住。
蘇璃煙爹實在是太保守了,因為娶了蛇女而心存芥蒂。
所以蘇璃煙娘一直儘可能地隱藏這些,不想讓村里人瞧不起自己男人。
如果蘇璃煙的爹知道自己的兩個孩子都是蛇人,怕是要暈死過去。
蘇璃煙拍了蘇昌良一腦袋,「好小子,讓姐看看你的本事。」
蘇昌良右手捂著後腦勺說道:「姐,你就瞧好吧。」
蘇昌良扭動著自己的青蛇尾。
蛇尾上就跟裝上了吸盤似的,牢牢地粘在牆面上。
蘇昌良無聲無息地爬到了高高的牆頭上。
蘇昌良就露了半個腦袋,往府里瞅著呢,隔著院裡的石榴樹,望得並不真切。
「弟,你看到了沒有?」蘇璃煙在下面小聲喚著。
蘇昌良轉頭對著自己姐姐說道:「姐,我瞧見了,姐夫好像正在吃席呢。」
蘇璃煙喃喃說道:「吃席?」
蘇璃煙在想哥,好端端地在人家府里吃什麼席。
「誰!是誰在那裡!」府內幾名天師發現了牆頭上,發出微弱青色的光。
這幾名天師能夠確認這是妖獸的眼睛發出的光芒,正虎視眈眈地盯著院內。
幾名天師的喊叫聲,驚動了府內其他巡邏的府衛。
蘇昌良可是第一次幹這種事,被人家一嗓子,就要摔下牆頭。
蘇璃煙在下面,一把接住了自己的弟弟。
蘇昌良躺在姐姐的懷抱里,看著姐姐尖尖的下巴說道:「姐,你勁蠻大的嘛。」
蘇璃煙一收手。
咣嘰~
就把蘇昌良扔在了地上。
「還不快溜?」蘇璃煙拾起地上,弟弟剛才撕碎的褲子碎片,頭也不回地就跑了。
蘇昌良扭動著自己尾巴,伸手想要拉一下自己的姐姐,說道:「等等我姐~」
蘇昌良看著自己的蛇尾,拍了一下,說道:「嘿,你這沒用的東西,跑起來都沒有我兩隻腿快。」
蘇昌良這才收起自己的尾巴,麻溜兒的跟著姐姐往驛館跑去。
沒跑幾步的蘇昌良感覺身體的下面有點涼颼颼的,有點灌風。
蘇昌良低頭一看,心裡暗罵一聲:「媽耶,這裸著呢。」
蘇昌良趕快脫掉自己的外套,系在自己的腰間,當個擺裙遮擋下自己的寶貝疙瘩。
等幾位天師躍出過牆頭的時候,妖獸早就沒了。
天師們和幾名府衛四處散開,尋找著蛛絲馬跡。
跑回驛館的蘇璃煙姐弟倆,忽忽地喘著粗氣。
蘇昌良拿起桌子上的茶壺,懟著嘴就喝了起來。
蘇昌良喝完後,順口氣說道:「姐,像不像小時候咱倆元宵節趁黑偷人家剛點在窗戶上的蠟燭,被人家追出兩里地那次?」
蘇璃煙朝弟弟後腦勺又是一拍,「你還說呢,每次都是你被人家發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