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是你的女兒

  生怕有人得知他們在臨安的消息起別的心思,第二日一早,姬晏禮便將他們帶到了一處不起眼的院落前。

  院落在城西,從外頭看不見什麼異常,皆是跟四鄰一樣的灰牆黑瓦。

  姬晏禮推門而入,裡頭的景色卻大有不同。

  院落雖小,但假山流水一應俱全,進門右側擺了張石桌並幾張石凳,上頭搭了個葡萄架,其餘目之所及之處,皆栽了各色花朵。

  姬小朵見了,早央著墨隱抱著她摘葡萄去了,病瞬間倒是好了大半。

  整個院子鋪的都是青色石板,瞧得出院子主人是個精細的,不僅收拾的乾淨,布局也可見用心。

  莫說是姬小朵,就是陸安錦見了都覺得眼前一亮。

  「這院子是你租的嗎,布置的可真漂亮,主家可在,我想見一見。」

  別苑如今只有她和姬小朵住著,地方實在空蕩蕩的,她正想怎麼把院子布置一番。

  如今見了這院子,不免來了幾分興趣,想跟院子主人探討一番。

  陳盛上前一步,看了看姬晏禮,又對著陸安錦努了努嘴,「你想找院子的主人還不容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陸安錦看了看姬晏禮,又看了看他,而後眉開眼笑的對著陳盛說道,「沒想到陳大哥還有這樣的本事,我那院子空著大片的地方,正愁怎麼收拾呢,改日陳大哥若有空,去給我收拾收拾怎麼樣?」

  說完不等陳盛回答,便去哄姬小朵去了。

  陳盛目瞪口呆,他方才指的分明是王爺,夫人怎麼會沒聽懂呢,夫人是真的沒聽懂嗎。

  姬晏禮帶來的人手並不多,院子完全可以住下,陸安錦和姬小朵當仁不讓的占了正屋,東西廂房也被墨月等人占了,姬晏禮眼神掃過幾人,他們連忙跑回房間關上了門。

  「爺,夫人和小姐在呢,我們睡覺都不老實,您還是去跟夫人一個屋吧。」

  「就是就是,爺跟我們肯定睡不慣,還是去跟夫人一個屋吧。」

  墨隱和陳盛一個在東廂房一個在西廂房,二人隔著整個院子一唱一和。

  姬晏禮攥緊了拳,覺得自己這段時間對他們實在太過寬仁,導致他們如今無法無天,竟敢拿自己開涮。

  只是眼下當著陸安錦的面,他也只能壓下心中怒火,大踏步進了正屋。

  東廂房內。

  墨隱拽著墨月的胳膊,被姬晏禮隔著門框掃進來的眼神嚇得心驚肉跳。

  「看爺那眼神,咱們是不是都死定了?」

  墨月掃他一眼,「是你死定了,方才說自己睡覺打呼嚕讓爺去正屋的是你,不是我。」

  ……

  正屋裡陸安錦正哄著姬小朵玩,許是因為沒有離開過自己,也許是因為在病中有些不舒服,她這會分外的黏人。

  梨香出去給她買藥去了,陸安錦本想去給她買點吃的,但姬小朵卻牢牢地抓著她的手,不讓她離開。

  「小朵乖,娘親去街上給小朵買點好吃的就回來,你現在還生著病,若再出門受了涼就不好了。」

  姬小朵連連搖頭,「小朵要娘親抱著,小朵不讓娘親離開。」

  陸安錦無奈嘆氣,本想等姬小朵睡著了再去,姬晏禮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小朵愛吃什麼,跟我說我去買吧。」

  回應他的是陸安錦仿佛見鬼一樣的眼神。

  她不知姬晏禮是受了什麼刺激,竟忽然這麼好說話,但也樂得有人跑腿,便跟姬晏禮說了幾樣點心。

  如今不是在京城,臨安城雖也繁華,但總歸不及京都,姬晏禮又對臨安城不熟悉,她說的便都是路邊點心鋪子隨處可見的。

  不過一刻鐘,姬晏禮便買了點心回來。

  姬小朵吃了兩塊點心,又喝了藥,由陸安錦抱著睡了過去。

  原本嘰嘰喳喳的房內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陸安錦輕拍被子的聲響。

  確認姬小朵睡熟之後,陸安錦輕手輕腳的放在了床上,本以為姬晏禮已經走了,但她出了臥房便一眼看見了堂屋的姬晏禮。

  他站在門口眸色沉沉,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聽見她出來,姬晏禮回頭看著她,盯得陸安錦心頭髮慌。

  陸安錦咽了咽口水,問道,「九千歲可是餓了?要不要吃點點心?」

  姬晏禮不接她遞過來的點心,只是看著她,而後問道,「四年半前,六月初七那日,你可在觀雲山上?」

  陸安錦一愣,而後卻笑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看著卻有幾分悲涼,「九千歲這是終於想起來了那夜的事,一直不曾問過九千歲,那個雨夜裡九千歲是為何到了觀雲山,又是為何進了陸家的別苑?」

  「果真是你。」

  姬晏禮瞳孔一縮,盯著她道,「這麼說來,小朵真的是我的……」

  「是,小朵是你的親生女兒。」

  四年多以前,陸安錦受柳氏陷害,為了謝離頂撞陸榮江,使得陸榮江對她大失所望。

  正巧陸家老夫人到觀雲山小住,便將她一起帶到了觀雲山,為的便是讓她在山上反思自己,以後不要再做出讓陸家丟人的事。

  但陸老夫人剛到觀雲山就病倒了,無奈只能將陸安錦自己留在了山上,又給她留了不少護衛僕婦。

  可不想那些護衛僕婦全都是些見風使舵之輩,眼見陸家是由柳氏管家,哪裡會將陸安錦放在眼裡,當天夜裡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甚至得了柳氏暗示,夜裡若聽見陸安錦房裡有什麼動靜,也可當做沒聽到。

  自然也就沒注意姬晏禮一行人。

  姬晏禮沉默半晌,卻再沒說什麼,徑直出了屋門。

  八年前一場大火,燒毀了觀雲寺的梧桐神木,也將盛極一時的臨安王府付之一炬。

  臨安王李晏時假死脫身,成了東廠攪弄風雲的宦官姬晏禮,在梧國朝堂黨閥同異、無惡不作,但凡說過他半句壞話的,都被他以各種方式滿門誅殺。

  四年多以前,他偶然間得知自己中了奇毒,時日無多。

  大仇未報,他哪裡能甘心,便不管不顧的登上了觀雲山,進了早就是一堆廢墟的觀雲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