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該如何

  「不明顯嗎?」鄭文官再度端起茶杯,將裡面的茶水一飲而盡,可當他想要再倒一杯杯時,卻發現茶盞里的茶水早已空無,倒出來的也不過是僅剩的一兩滴。

  「哈哈……」

  他突然大笑出聲,只是笑聲里蘊藏的卻是無盡苦澀。

  「人人都覺得我太傅府風光,可是……真的風光嗎?隱藏在這些風光底下的是皇上的猜忌,是無數大臣的羨慕和嫉妒。」

  「如今皇上年歲漸大,而我父親當初曾教導過的皇子,便也成了所有大臣都緊緊盯著的肥肉,我父親輔佐三任帝皇,在他們眼中,父親在輔佐下一任帝皇仿佛也是正常之事。」

  「可只有我何慧欣知道不是這樣的,根本不是這樣的!」

  鄭文官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雙手重重的拍著木桌猛然而起。

  「皇上早就已經對我父親存了殺心!當年我父親教他之時,對他並不算好,他早就已經懷恨在心!從他繼位之後,我鄭家就一直遭到打壓,當初我父親門下弟子無數,如今卻寥寥無幾!」

  「他在試圖讓我鄭家孤立無援!他早就已經謀劃多時!他德不配位,根本不配為……」

  「住嘴!」不等鄭文官把話說完,姬晏禮便猛然而起,單手握拳重重落在他的臉上,打的他瞬間倒在地上,桌上的茶盞和茶杯也被掀翻。

  瓷器破碎的聲音在書房驟響,鄭文官卻是因此冷靜了下來,他恍然發覺,方才早已被怒氣沖昏了頭腦,若不是姬晏禮給了他一拳,他還不知道要說出多少不該說的話。

  姬晏禮俯視著他,聲音冷的仿佛能淬出冰來,「鄭大人,你該知道這些話若是傳到皇上的耳中,會帶來什麼後果!」

  「是我失禮了。」鄭文官狼狽的拉住木桌,勉強站起,剛才的怒氣如今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一開始的沮喪和苦澀。

  「罷了,此番設局之事是我父親親自教導,九千歲,你很聰明,我父親與我說,此次設局之事瞞不過你。」

  「你若不是願意前來,即便我用再多的法子也沒用,這一次你帶著夫人前來,便是已經說明你願意幫我鄭家。」

  姬晏禮不動聲色的坐了回去,面上再度恢復那淡然的模樣,「那你鄭家,又拿得出什麼能讓我心動的條件?」

  「自然是有的。」鄭文官壓下眼帘,隨後便從書房的暗屜之中取出一樣東西。

  姬晏禮定睛看去,原本淡然的眸子卻在看到桌上的那東西之時驟然顫抖,連同手中的茶杯也落在地上。

  「我父親說,你也許會對這個東西感興趣。」鄭文官深吸一口氣,將桌上染血破碎的令牌推到姬晏禮面前。

  「這是當年臨安王大戰之地找出來的東西,我父親無意之中查探到您似乎在調查當年臨安王的事情,雖然不知道您與臨安王究竟是何關係,但我父親敬佩臨安王,所以無論您究竟有什麼目的,都不要緊,只要你願意幫我鄭家,那這個東西就是你的。」

  姬晏禮沒有說話,只是抿緊了薄唇,用寬袖蓋住顫抖的指腹,良久後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可以。」

  他控制著顫抖的指腹,將桌上那破碎的令牌收到手中。

  沒有任何人知道,在看見這破碎的令牌之時,他心中的震驚和恐懼。

  那一瞬間,當年大戰的陰影仿佛再一次席捲而來,來勢洶洶,叫他根本無法抵抗,他恐懼的並非是那一場大戰帶來的痛苦,而是因為那些死去的兄弟仿佛在眼前一幕幕划過。

  他不敢忘記,只能拼命的壓在腦海的最深處,只有在午夜夢回之時驚醒,夢中也全是所有的兄弟和將士死在眼前的一幕幕。

  「我父親賭對了。」鄭文官長舒了一口氣,「既然如此,過幾日還請您瞞住所有人,再次前來我鄭家一趟。」

  「嗯。」姬晏禮輕點下顎,心中波濤洶湧,面上卻沒有絲毫顯露,只是轉身離去。

  他命人將陸安錦請了回來,拉著陸安錦的手便直接上了馬車,神色匆匆的模樣叫陸安錦有些疑惑。

  但陸安錦沒有多問,只是在上馬車之時伸手輕輕擁住姬晏禮的腰身,將腦袋靠在姬晏禮的胸膛上,感受著姬晏禮胸膛上的顫抖。

  直至良久之後,她才聽到姬晏禮沙啞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鄭家,給了我一塊令牌。」

  陸安錦靜靜聆聽。

  「那一塊令牌,是我曾經號令所有將士的令牌,我曾經視若珍寶,大戰之時更是攜帶在身上,只是在那一場大戰之中,無數將士死去,就連我身上的令牌也在慘烈的廝殺之中丟失。」

  「當初那一場大戰將是死傷無數,但是我手中的令牌卻能調動軍中數萬士兵,那一塊令牌……是先皇賜下的!」

  說到此處,姬晏禮仿佛咬緊了牙根沙啞的聲音,也是從緊咬的牙根里一點一點溢出來的。

  「雖然令牌破損,但是這令牌的重要性卻不會就此被摧毀,它依然有調動軍隊的能力,即便如今皇上手中持著完整的虎符,卻也無法阻礙到這令牌的效果。」

  說罷,姬晏禮從懷中將那一塊染著黑血,而且早已破碎的令牌取了出來。

  陸安錦細軟的指尖輕輕拂過令牌上的血跡,那些血跡早就已經乾涸,時日久了自然也便發黑了,而且不必細聞,也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

  這令牌,不知在戰場上沾了多少人的血跡,才能有這般濃郁的血腥味,即便過了這許多年,也不曾有絲毫消散。

  「所以,你想怎麼做?」陸安錦沒有安慰,只是抬眸詢問,「當年的事情,如今不過是有些許眉目,真相還未浮出水面,你不知背後真兇是誰,只知這背後牽涉極廣。」

  「若是當年那場大戰,真的與皇上有關,那一場大戰真的是皇上憂心你功高震主,所以特意與他國聯合,那你又該如何?報仇嗎?」

  姬晏禮沒有說話,緊緊的抓著手中的令牌,壓下眼眸,蓋住了眼裡的一片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