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棠剛走出辦公大樓,停駛在面前的是一輛黑色商務車。
平時宋嶼墨專用的,他沒來接,派了宋途過來。
「太太,宋總訂了餐位,還約了人。」
紀棠坐在后座,漫不經心地聽著宋途匯報,解釋著宋嶼墨被公務纏身,要晚到半個小時,所以就讓他來接,一路上,話都是讓宋途說了。
她頂多就是嗯幾聲,聽宋途繼續說:「宋星淵的事,驚動了老宅那邊……宋夫人原本給他看好了一門婚事,對方是船王的女兒,都被攪黃了。宋總勸宋夫人別折騰,說宋星淵還沒定性,讓他結婚,是在結仇。」
關於老宅內部八卦,宋途遠遠比她了解的要深。
紀棠有了幾分興趣,紅唇出聲問:「宋夫人就沒有提我嗎?」
宋途從後視鏡看了一眼紀棠,先是慣例的吹捧了十幾分鐘宋嶼墨寵妻,等聽得讓人感到不耐煩時,才步入主題說:「宋夫人說給你買了套珠寶,還說太太你現在忙著事業,都很少來老宅。宋總幫你應付過去了。」
這番話不知真假,紀棠想認真看宋途的表情,只能看個側面而已。
車子行駛在半路,暖氣溫度很好,不過因為開窗的緣故,吹久了冷風手腳就有點僵冷,紀棠濃翹纖長的眼睫下,視線看到一旁的男士西服外套,於是伸手拿了過來。
宋途那邊還在嗶嗶個不停:「現在整個老宅的人看到宋星淵的下場,都不敢明目張胆地議論太太在娛樂圈的事,真的,大家的反應都跟被迫看了一場殺雞儆猴的戲似的。」
他聲量不大,紀棠扯過西服外套時,不小心將旁邊一堆文件也扯了下來。
砸在腳下,亂七八糟著。
宋途聽見動靜,回過頭:「太太,,等會我來整理把。」
「沒事。」紀棠將西裝外套擱在膝蓋處,彎腰,伸手撿起了幾份文件。
她隨便把文件的紙張整理好,動作慢悠悠著,同時問:「你繼續,看來老宅很多人不服我?」
宋途搖頭,哪裡敢點頭承認。
紀棠也無所謂,輕輕笑出聲:「你家三代都是替宋家做事,從爺爺那一輩起就索性改性宋,自幼跟老宅那邊的公子哥們很熟吧?」
這話沒毛病,宋途這次沒搖頭。
紀棠又問:「你們私下是不是還有群?」
「臥槽太太,你怎麼猜到的!」
「不然你天天跟著宋嶼墨身後,哪有時間去老宅聽八卦啊。」紀棠想給他一個白眼,唇角輕揚的弧度卻是笑著的,同時,發現高跟鞋腳跟還有兩頁白紙沒撿起來,彎下了腰。
宋途見都被知道了,索性說起了群聊的內容。
而紀棠原本還在笑,無意中視線捕捉到了撿起的白紙第一行。
幾秒內,她都沒半點動靜。
宋途當她在聽,繼續津津有味的講著:「太太我跟你說,我最受不了就是宋星淵對那個小明星就跟小迷弟一樣,有段時間天天給人打榜,還發到群里刷屏。」
紀棠沒有笑,視線從第一行,落到了下一行。
字字清晰,上面標註著她幾月幾號某個時間段,開會了多久,午飯是跟誰一塊吃,以及參加內娛投資聚會時,是誰陪同,攜帶的藝人有幾個,在場有哪些大佬。
上面詳細到紀棠都沒有注意到的細節,應有盡有。
她沒有再往下看,將這兩張與那幾份文件放在一起,面色平靜地放回原處。
「太太?」
宋途見她半天沒出聲,重新回過頭來。
紀棠正在將西裝外套從膝蓋上拿來,輕描淡寫的說:「有點熱。」
後面,又說:「宋途,這段時間我忙著事業,每天也只有晚上幾個小時才能跟宋嶼墨相處,他私下,有跟你抱怨過嗎?」
宋途是宋嶼墨忠實的維護者,想也不想的說:「宋總一直都是很支持太太事業的!」
紀棠沒繼續問,紅唇輕扯笑了笑。
以前宋夫人就一再強調,宋嶼墨需要的不是事業女強人型的妻子,是一個能隨時在家陪伴他,照顧他飲食起居,以及關心著他的完美合格妻子。
她表面上應付,實則內心很是厭煩要被宋夫人這樣苛刻要求著,像個提線木偶般,一步一步按著她安排來走。
紀棠更明白宋夫人對她已經不滿意到了,連叫她回老宅聽訓的心思都沒了。
她無意中發現宋嶼墨的車裡,竟然有比自己行程報表還詳細的資料時,那些被宋家支配過的回憶,重新被牽扯出來。
紀棠不想表露出異樣,只能用笑容來掩飾。
半個小時後。
她下車來到了一所高檔酒店,直達電梯到樓頂露天台的餐廳位置。
宋嶼墨訂的地方,是六人座,環境幽靜,很適合吃飯聊天。
紀棠跟著宋途到的時候,隔著燈光下不遠的距離,先看見了簡晴也,以及她二哥紀度舟都已經到場,沒等漂亮的眉尖皺起,又發現紀度舟的對面,還坐著一位窈窕身形的清艷女人。
會以清艷這樣的詞彙,來形容第一印象,完全是因為對方長得像白色陶瓷般乾淨,又帶著一絲絲的純欲。
走近了,會發現她姿色中上,勝在一頭及腰的黑色長髮,純黑那種,垂在臉側的幾縷髮絲襯得肌膚玉雕過的雪白。
經過宋途在旁邊及時介紹,紀棠才知道這位陌生的女人,名叫善歌闌。
見到簡晴也跟她坐一塊,於是紀棠便給了個眼神,問:「宋夫人喜歡的?」
宋途眨眨眼:「對啦!」
也難怪了,一向簡晴也在宋家是以宋夫人馬首是瞻,只要是宋夫人喜歡的,她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去接近。
除了她這個例外。
紀棠踩著高跟鞋走到紀度舟身邊坐下,忽略了宋途給她拉椅子。
她輕歪頭,在暖橘色的燈光下一笑:「二哥,好久沒見啊。」
紀度舟手臂懶散地搭在桌上,薄唇勾起弧度完美到不多一分:「長大了不少。」
紀棠最討厭他那副溫溫和和的笑容,靠近許些,咬字極輕:「我可想你了。」
紀度舟才不被她的虛情假意騙到,怕是恨得咬下他的血肉,表面上,依舊斯文無害配合著,將修長手腕上的一串古董珠子遞給她玩。
幾乎從小都是這樣哄妹妹的。
紀棠毫不客氣地將它拆了,笑容很友好看著紀度舟穩如老狗的表情。
也就她清楚的很,沒準內心在滴血呢。
紀度舟喝了口牛奶,潤著嗓子說:「沒事,等會找你老公賠。」
對面,簡晴也主動插話進來:「二少和妹妹的感情真好。」
紀度舟一邊吩咐服務生那個盤子,將他的古董珠子裝起來,應付簡晴也,也是毫不改色:「我就這麼一個妹妹,沒的選啊。」
他說話風趣幽默,區區幾句就能哄得女孩子心情愉悅,又不顯得刻意。
簡晴也的視線流轉過來幾秒,絲絲勾入心般,又移開,高跟鞋尖輕輕點著地,偶爾,視線還是會回到紀度舟的身上。
不過都是停留一秒,在他察覺到看過來時,先移開,沒有忘記招待身邊的善歌闌:「歌闌,你有什麼忌口的嗎?」
宋嶼墨沒到場,所以主菜還沒上桌。
今晚的聚會一半是簡晴也提出的,她原本意思是想約宋嶼墨出來吃飯,隨便找藉口把善歌闌給帶上。而宋嶼墨得知後,破天荒沒有拒絕,卻加了紀家的兄妹進來。
簡晴也有意結交善歌闌,處處都替她安排周到。
但是善歌闌話實在太少,少也沒什麼問題。
只是一說話,難免會有點讓人冷場。
當她一問出來,善歌闌本就不愛笑,聲音很真實道:「我學中醫,忌口的食物太多,要照著我的習慣來吃飯,你們這頓飯可以提前結束。」
「……」
饒是宋途想當個工具背景,都差點沒被水給嗆死。
他覺得這位善小姐,話里的意思很明顯是:「所以,我們可以提前結束嗎?」
在場的,也只有紀棠是在笑:「吃太油不利於女生減肥啊,晚上可以蔬菜沙拉嗎?」
簡晴也帶笑的表情都快僵了,見紀棠還笑,無形中感覺到是被挑釁了一般。
奈何善歌闌還敵我不分,認真地回復了紀棠的問題。
一聽可以吃,紀棠就想讓服務生將她的食物換成蔬菜沙拉,沒等人過來,一隻男人骨節修長而分明的手先擱在了她的肩膀處,耳邊響起了宋嶼墨低淡的嗓音,是在跟紀度舟說話:「換個位子。」
紀度舟恨不得離紀棠遠一點,以免整頓飯飽受她的摧殘。
剛要有動作,立刻接到了紀棠一記含著殺氣的眼神。
紀度舟給整笑了,起身間,伸手去捏她的臉蛋:「這丫頭,還敢瞪你哥。」
紀棠一巴掌就過去,結果被紀度舟熟悉了套路,輕鬆躲過。
緊接著宋嶼墨就已經堂而皇之地坐在她身旁,很自然,伸出手臂半摟著她,旁若無人般低聲說:「抱歉,今晚沒去接你。」
他說著,乾淨手指還在繞著她的髮絲,動作略顯得親昵無比。
紀棠沒接這話,對於宋嶼墨這種不會經常玩浪漫的男人而言,突然這樣反常,顯然是做給外人看的。
而在場,能稱得上外人的,只有善歌闌了。
她長睫輕抬,視線看向對面的兩個女人是什麼反應。
簡晴也低頭喝酒,故意叫人看不清表情,反而善歌闌就宛如水墨畫裡沒有七情六慾的仙子,對這些世俗的感情完全引不起好奇,她難得做了個皺眉的表情,對換到自己旁邊的紀度舟說:「麻煩你把手上的杯子放一放,拿錯了。」
這語氣,都快嫌棄到無法容忍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