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黛呆呆看著周曜,聽懂了他話下的含義。
他說,要讓她討厭的人都從這世上消失,並不單指葉承,還有他自己。
「你們都瘋了嗎?」
葉承漲紅了臉在地上拼命掙扎,大聲嚷嚷,眼神惡毒地瞪著周曜,「我警告你,敢動老子一下,我以後一定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周曜淡漠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他一隻手按住葉承的身體,一隻手熟練地把玩刀,最後固定在刀尖朝下的位置,對準他的脖子,手起刀落,直直往下刺。
這傢伙來真的!
葉承臉色瞬間慘白,嚇得閉緊眼,等了許久,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
他小心睜開眼,刀子還懸在他上方,沒有落下來。
阻止周曜的,竟然是阮黛,她緊緊扣住周曜的手腕,表情很僵硬,「算了。」
「為什麼?」周曜偏頭,表情並無過多意外,懶聲道,「不是要殺了他?」
阮黛瞪了他一眼,知道他絕對是故意的,氣悶地甩開他的手,「我改變主意了,還是報警吧。」
周曜笑了,很聽她的話,把刀收起來,然後打電話報警。
而阮黛一聲不吭地拿出手機,手指在上面點來點去,也不知道在擺弄什麼。
葉承鬆了口氣,知道逃過一劫,至於報警,他根本不怕,他被他們打成這樣,誰的責任更大還說不準呢。
警察很快開車趕到,把他們都帶到了公安局,阮黛說明了事情經過,警察了解到他們的恩怨後,問葉承:「她說的是真的嗎?你出獄沒多久就去找受害者家屬麻煩,這可屬於二次犯罪!」
「我沒有!」葉承一口咬定是阮黛先動的手,說自己只是想為當年的事向阮黛賠禮道歉,誰知道阮黛一言不合就要拿刀捅他,還找了幫手過來。
「而且你看我們的樣子,我明明更像受害者好嗎!」
警察沒說話。
確實,葉承鼻青臉腫,身上到處都是傷口,就算阮黛說是正當防衛,也未免防衛過當了一些。
反觀周曜和阮黛,只是衣服頭髮有點亂,看上去比他好多了。
「我脖子上有他的抓痕。」阮黛扒開了領口,雪白的脖領上紅痕觸目驚心,「都是他強迫我時弄傷的。」
周曜眼神一沉,悄悄握緊拳頭,暗惱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來,
「那是因為你先動手,我為了自衛抓的。」葉承不要臉到極致,睜眼說瞎話,「你長這麼丑,送上門來老子都不稀罕!」
「你嘴巴放乾淨點。」周曜忍無可忍,剛往前走一步就被警察按住,「冷靜點。」
他又嚴肅對葉承道:「這裡是公安局,不是你家,注意你的措辭。」
葉承嘁了一聲。
「我有證據證明我說的一切。」阮黛平靜地扔下王炸,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臭婊.子,別給臉不要臉……賤人,趕緊給我打三十萬過來……不如你今天就從了我吧……」
全都是葉承威脅她的話,非常清晰,阮黛從他們見面起就開始錄,一直到她反抗那裡。
葉承臉色越聽越白,霍然起身,「你他媽什麼時候錄的音?」
「坐下!」警察臉色冷下來,摁住他的肩膀往下壓。
「證據都在這裡了。」阮黛看都沒看他,對警察道:「這樣沒問題了吧?他勒索敲詐,還試圖強.奸我,如果不是周曜及時趕到,我說不定已經……」
阮黛沒有說下去,但屈辱難堪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在說謊,錄音也沒錄全,後面的都沒了。」葉承氣急敗壞地拍桌子,總算意識到阮黛當時拿手機在幹嘛,她是在刪減錄音!
「她明明還想拿刀殺了我,刀……就在他身上,那就是證據!」
他指著周曜大吼。
「我才沒攜帶那麼危險的東西。」周曜無所謂舉起手,「不信你們搜搜看。」
警察搜了他的身,沒有發現尖銳物品。
葉承不敢相信,「他一定是藏起來了!」
不管他再怎麼狡辯,事實已經很清楚了。
先不說別的,嫌疑犯出獄後去找受害者家屬本身就是禁忌,再加上錄音,就算只是威嚇,也足夠證明葉承不知悔改,危險性極高。
警方決定刑事拘留他。
葉承一想到可能再被關回牢里過暗無天日的日子,臉一下就白了,再也顧不上尊嚴,苦苦哀求阮黛放他一馬,「對不起,我錯了,我給你磕頭,我爸媽還等著我養老,我不能再進去啊,你就行行好,放過我成嗎?」
這個才十九歲的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淚,說保證不會再來打擾她。
阮黛看著他痛哭流涕的臉,無動於衷,生不出一點同情,只淡淡說了一句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既然無法判死刑,那就往死里告他,把他關到死。
做完筆錄後,葉承被拘留,阮黛和周曜離開了公安局,她平復好心情,轉頭問他:「你把刀藏在哪了?」
她還以為會露餡呢。
「在警察來之前就扔進垃圾桶了。」周曜散漫道,隨即看著她調笑,「倒是你,當時幹嘛阻止我,反正你也討厭我,我幫你殺了他,一舉兩得。」
這買賣,多划算。
「你再說一次這種話試試,別逼我揍你!」
阮黛惱怒,漂亮的眼睛瞪著他,「幹嘛要把自己和他相提並論,他配麼。」
周曜呆了呆,沒想到她這麼維護他,沒忍住翹起嘴角,摸了摸鼻子掩飾道:「所以你其實不討厭我咯?」
阮黛意識到自己衝動說多了,懊惱地抿嘴,小聲道:「隨便你怎麼想。」
周曜見她情緒不高,懨懨地耷拉著腦袋,有些消沉的樣子,就知道她還沒恢復過來。
這也正常,無論是誰,無論過了多少年,見到害死父母的仇人,誰能保持平常心呢。
他不再逗她,憐惜道:「放心,這種貨色我就算動用關係也絕對讓他坐穿牢底,你別想太多。」
阮黛輕點頭,「嗯。」
「我送你回去。」
周曜看到前面開過來一輛出租,招了招手。
阮黛落後了他幾步,慢吞吞走在他後面,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刺耳的鳴笛,全身一僵,雙腳條件反射地定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時,胳膊忽然被周曜抓住,用力往旁邊一扯,摩托車快速從她身邊開過去。
阮黛驚魂未定,身上後知後覺起了冷汗。
「你幹嘛不躲?」
周曜很生氣,以為她過度消沉有了輕生的念頭,心裡冒火,板起臉訓斥道:「你父母的死已成事實,再怎麼你都不能尋死啊!」
阮黛被罵懵了,本來就心情抑鬱,又被這麼一凶,心裡難過又委屈,眼淚又那麼掉出來了,眼睛紅了一圈。
「怎麼哭了?」周曜咯噔一下,心馬上就軟了,拿袖子給她擦眼淚,緩了語氣,「抱歉,我語氣有點重了。」
「誰、誰想尋死了,還不都怪你……」
阮黛抽噎道,也吃驚自己竟然哭了,明明沒這麼軟弱,可他越哄她,她眼睛越酸,完全停不下來。
她委屈道:「自從車禍後,我看到車來了就走不動,我也不想啊。」
平時過馬路,沒有紅綠燈她都不敢走。
周曜這才知道她車禍陰影有多深,自責又心疼,把她抱入懷中,笨拙溫柔地拍著她的背安慰。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乖啊,不哭。」
阮黛埋頭在他懷中聳動肩膀,她連哭都這麼安靜,只能聽到啜泣聲,像是要把對父母的愧疚,悲傷,想念全都發泄出來。
葉承沒有判死刑,是她心裡最大的刺。
阮黛哭了多久,周曜就哄了多久,她慢慢平靜下來,發現自己正抱著他後,瞬間清醒過來,臉蛋紅了一大片,馬上從他懷裡退出去,緊張到結巴,「不、不好意思,我情緒有點激動。」
「沒事。」周曜一笑,朝她伸出手,「我牽你過馬路?」
阮黛看著他的手,沒有動作。
周曜意識到自己唐突了,手指收攏,若無其事地要收回來,「我們……」
他的手收到一半,突然被握住了。
周曜的手心微微一顫,女孩的手柔若無骨,手指細細的,軟軟貼在他掌心,觸感溫熱光滑。
他一怔低頭,正好看到她緋紅的臉,羞得不成樣子。
「怎麼了?」阮黛發現他看她,故意兇巴巴瞪回去,「不是你說要牽的嘛!」
「……是,是我沒錯。」周曜嘴角不可控制地上揚,腎上腺素飆升,緊緊回握住她的手,覺得這輩子不洗手都值了。
他也終於記起來找她的目的,「阮黛,我問你件事,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
阮黛歪頭:「什麼?」
周曜一眨不眨盯著她,緩緩道:「你和嚴深川真的在交往嗎?」
話落,他感覺到她的手心顫了顫。
空氣沉默了很久。
阮黛嘆了口氣,不敢看他的眼,「沒有,當初是騙你的。」
她說著,慢慢鬆開他的手。
任誰聽到自己被騙都會很生氣吧,這也是她一直遲疑著要不要告訴他的原因。
沒想到周曜聽完後,更加攥緊了她的手,眼睛明亮,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興奮,「真的,你沒騙我?」
「啊?嗯……」阮黛愣了下,肯定應道。
他連原因都沒問,脫口而出:「那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
少年強壓激動,無比認真地對她道,「我保證這次不會像以前那樣惹你厭,絕對事事以你優先。」
阮黛呆了一會兒,撲哧,忍不住笑了,為他的傻裡傻氣,都這個時候了,他直接告白她說不定都會答應,結果他這麼笨,竟只說要追她。
「可以啊。」她俏皮地沖他揚了揚下巴,「但我可不是那麼好追的,你做好心理準備。」
周曜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也笑了,灼灼如朝陽。
「放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