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城外的那條河流，不大。

  原先並沒有名字，因為清風城的存在，人族就直接呼為清風河。而河流西側的小山，因為太矮太小，沒有什麼特色，太過普通了，同樣沒有名字……

  一般稱為那座小山，或者是城西小山等名字。

  書院就建在小山下。

  雖然沒有葬山書院那樣長寬各九里，遍滿各種精緻的樓台亭閣，但亦有三里長寬。

  還是不小的。

  而且，眼前的書院建得十分簡陋，基本都是十分簡單的木屋、石屋等建築。

  至多就是建幾座石亭、木樓來點綴一下。

  花草？

  還沒有栽種。

  這時，有不少人在書院裡好奇瞎逛著，對著零散的建築指指點點。

  「這就是書院？」

  「書院是幹什麼的？難道就是教書育人的書院？」

  「應該最吧。」

  「奇怪了，府主建書院幹什麼？建修行學院不好嗎？在死者生界裡，讀書識字根本就沒有什麼用……」

  「不錯，有時間去讀書，還不如去修煉呢。」

  不少年輕人想不明白，並不想來書院讀什麼書。況且，這裡是死者生界，書院能夠學習的內容，恐怕是陽間九州的知識吧？

  但是在冥天裡能有什麼用？

  在冥天裡。

  有無數的種族，就有無數的文字，根本不沒有一種文字通用。

  而且，陽間九州的知識，亦不一定適合冥天。

  這豈不是白學了？

  還有最主要的，他們有可能會覺醒前世的記憶。

  只要覺醒了前世記憶，何須花費大量的時間來學習，曾經學習過的知識？

  書院的一座木屋裡。

  此刻，陳重、第五山、上官都統等冥將，都渾身不自在地盤坐在地板上，瞪著眼睛盯著眼前，浮現出來一個個文字。

  但是不少人卻在神遊，根本聽不懂府主在說什麼。

  「穹蒼蒼，天也。」

  「春為蒼天，夏為昊天，秋為旻天，冬為上天，四時也。」

  「春為青陽，夏為朱明，秋為白藏，冬為玄英；四氣和謂之玉燭。

  「春為發生，夏為長嬴，秋為收成，冬為安寧；四時和為通正，謂之景風。

  「甘雨時降，萬物以嘉，謂之醴泉，祥也。」

  寬大的木屋裡，封青岩依舊是一塵不染的白衣，背負著的雙手握著自己默寫出來的《雅言》。

  這時一邊踱步，一邊教著陳重等人學《雅言》。

  陳重、第五山、上官都統等冥侯、冥將，不僅是書院的第一批先生，還是書院的第一批學生。

  只要先將他們教會了，才能夠知道該如何教學生。

  「谷不熟為飢，蔬不熟為饉，果不熟為荒，仍飢為薦，災也。」封青岩邊走邊念，身前還浮現一個個白色的文字。

  不知不覺來到陳重身邊。

  此刻，他看到陳重在神遊太虛，便用手中握著的書卷，拍了一下陳重的腦袋。

  「啊——」

  陳重猛然驚醒過來。

  「陳重，你來複述一下，剛剛我念了什麼。」

  封青岩道。

  「啊，府主，不、不要吧。」

  此刻陳重看到四周的冥將，一臉憋著臉看他笑話，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變得扭扭捏捏起來。

  「在課堂上，沒有府主，只有先生與學子。」

  封青岩又拍了一下陳重。

  「啊，先生。」陳重猛點頭，看到四周的冥將，都是一臉壞水憋著笑，就惱火指著第五山道：「先生，第五山剛才同樣在睡覺，他能背出來，我亦能背出來。」

  封青岩看了一眼陳重，就看向第五山，道：「第五山，那你就背給陳重聽。」

  「好。」

  第五山猛然站起來。

  「不用站起來，就坐著背。」

  封青岩道。

  第五山聞言便坐下，對著陳重嘿嘿地一笑，就立即背起來：「穹蒼蒼，天也。春為蒼天……」

  陳重連忙打起精神默記，畢竟是冥侯境的存在，若是能夠專心記幾段話，還是能夠記得下來。

  當第五山背完，陳重亦記下來了。

  「先生，我背完了。」

  第五山道。

  「不錯。」

  封青岩點點頭。

  這時，陳重的臉色恢復過來，信心滿滿道：「先生，到我了。」

  「不用了。」封青岩擺了一下手，道：「下次要專心聽課，我會隨時抽查。」

  「……」

  陳重有些愣住，不是說要背出來嗎？我都無比用心記下來了，為何又不要我背了？

  「南風謂之凱風，東風謂之谷風，北風謂之涼風，西風謂之泰風……」

  封青岩繼續教著。

  而在此時，木屋外已經圍著一堆族人，皆是滿臉好奇看著屋內一切。

  「哈哈，你們看統領？」

  「統領太丟臉了，上課居然神遊太虛，正好被府主抓個正……」

  「府主教的是什麼啊，怎麼我聽不懂？」

  「呃，我也聽不懂。」

  同時有不少人滿臉疑惑起來。

  陳重、第五山等冥將聽到外面的吵鬧聲，以及嬉笑聲，頓時大怒起來。

  這群傢伙，待我回去收拾他們……

  咦。

  好像我們亦是先生啊。

  陳重等人頓時大悅起來，哼哼——

  眨眼間就半個時辰過去，封青岩示意一下就下課，拿著《雅言》走出木屋。

  「哈，終於下課了。」

  陳重頓時鬆了口氣，感覺渾身都充滿了精神。

  這時，他板著一張臉走出來，衝著圍觀的族人大喝道：「是不是很閒？趕緊滾回去修煉，十日後我檢查。」

  「啊——」

  不少年輕人被嚇到，立即抱頭跑了。

  「還看？」

  「滾回去！」

  「今日不是要操練嗎？你們怎麼在這裡？哼，現在就給我圍著清風城跑百圈……」

  不少冥將從木屋裡走出，衝著圍觀的年輕人大喝。

  不少人臉色大變，瘋狂跑走了。

  當圍觀的人跑了，陳重就瞪著四周的冥將，呵呵兩聲道：「剛才你們都在憋著看我笑話啊？」

  「沒有啊。」

  「我們怎麼可能看到統領的笑話？」

  「不就是幾句話嗎？統領怎麼可能背不出來？統領不過是給第五山一個表現的機會而已。」

  「第五山，你說是不是？」

  第五山根本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在學習在府主的發音，片刻後就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府主的發音，好像與我們有些不同啊。」

  「這可能是陽間的發音吧。」

  「應該吧。」

  「不過聽起來，還挺好聽的，不愧是我九州的雅言。」

  而在此時。

  封青岩則來到小山上。

  他面朝著東方，可惜在冥天裡，並沒有朝陽。而代替朝陽的，只是一輪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灰月……

  在冥天裡。

  植物生長同樣需要光。

  但是，只需要淡淡的灰月之光即可，它猶如陽間的太陽般。

  不過，即使是灰月最亮之時，亦比不起陽間的陰天。

  天地依舊是昏沉的。

  灰暗的。

  此刻他凝視著天宇中的灰月，整個人輕鬆無比。

  自從開始建書院，或者說開始走上講台，他整個人就變得輕鬆了，舒暢了。他隱約感覺到，他的心力在恢復，比在斷魂絕夢禁地里，恢復得還要快一些。

  這個發現讓他頗為意外。

  片刻後。

  他就對著灰月高聲誦讀起來。

  可惜在冥天裡沒有文氣，天地間無法升騰著濃郁的文氣，同樣沒有升騰起濃郁的冥氣。

  不過他心情卻十分舒暢。

  心力恢復得更快了。

  雖然誦讀沒有文氣升騰，但是聲音中依舊充滿韻味，猶如穿越了遠古時空般。

  這讓陳重、第五山等冥將都安靜下來，朝書院後的小山看去。

  清風城中，越來越多被封青岩充滿韻味的聲音吸引，都忍不住放下手頭上事情的人走出來，好奇聆聽。

  漸漸地，由好奇聆聽變成了靜心聆聽。

  這朗讀聲實在太有韻味了，猶如穿越遠古時空而來的悅耳神音般，讓他們的心情漸漸變得舒暢……

  不知不覺中。

  他們感覺到自己猶如沐浴在溫暖的陽光里。

  一種久違的感覺，再次浮現在心頭，似乎此刻天地充滿了溫和的陽光。

  但是。

  不知何時，那充滿韻味的誦讀聲卻停下來了。

  這讓他們頓時失去了什麼，整個人變得有些失落，似乎心裡空空的。

  亦有人變得焦慮、急躁起來，很想再次聆聽。

  「剛剛的是什麼聲音啊？怎麼如此動聽？聽起來，好像、好像……」

  清風城中，有人滿臉焦急道，但是想要形容時，卻發現自己找不出適合的詞來形容。

  這便是讀書少的緣故。

  「沐如春風。」

  有人道。

  「不錯，就是沐如春風。」

  那人連連點頭，滿臉驚喜道：「感覺自己就像站在春天的陽光時，有溫和的春風拂面而過……」

  「這讀書聲，好像喚起我的記憶般。」

  「它就像是來自陽間。」

  清風城中，不少人激動說著，皆是被誦讀聲震撼到了。

  而書院的木屋前，陳重、第五山等人同樣震驚無比，想不到府主的誦讀聲，還有如此恐怖的威能。

  他們覺得是威能。

  在他們專心聆聽時，府主的誦讀聲猶如化為陽間的聲音，正在喚醒他們前世的記憶。

  可惜府主的誦讀時間太短了，次數亦少。

  並沒有真正喚醒他們的前世的記憶，但是他們隱約感受到，深藏在靈魂深處的前世記憶。

  似乎有些鬆動的痕跡。

  「怎麼停下來？」

  這時，陳重有些焦急，急忙忙看向書院後的小山，道：「府主繼續誦讀啊。」

  「不錯啊，怎麼停下來？」

  「我好像正處於關鍵時刻，府主就突然停下來。」

  「我剛剛隱隱感覺到，我前世的記憶似乎有些鬆動了，若是府主一直誦讀下去，誦讀幾年、幾十年，我前世的記憶便能夠恢復過來。」

  「我好像亦感覺到了，我還以為是錯覺呢。」

  「你們亦感覺到了？」

  不少冥將震驚無比，剛剛他們的確以為是錯覺。畢竟，只是聽府主誦讀，怎麼可能會覺醒前世的記憶？

  在冥天裡。

  即使是聖境的存在，亦沒有絕對的把握說自己，能夠完全恢復前世的記憶。

  「這、這太、太好。」

  有冥將激動萬分道，「只要府主繼續誦讀下去，吾等必定能夠恢復前世的記憶。」

  「哈哈——」

  「這、這不可能吧？這、這樣就能夠恢復前世的記憶了？」

  「若是他人，或許沒有可能，但是府主。」

  「我感覺到，府主的誦讀聲，能夠喚醒我前世的記憶……」

  在他們激動而驚喜說著時，就連忙朝書院後的小山飛掠而去，數息後就來到小山上。

  而在此時。

  封青岩則眯著眼睛，凝視著天宇深處的灰色，這灰色是什麼東西？

  如同陽間的月亮？

  但是。

  在他剛才誦讀時，卻突然覺得它並不是什麼月亮。

  它好像有靈性，有生命般。

  陽間的日與月，有靈性，有生命嗎？從某種意義來說，的確亦可算得是有靈性，有生命……

  但亦可以說是「死物」吧。

  而眼前的灰月，在剛才他誦讀的時候，並不能說是「死物」。它好似是生靈……

  冥天的灰色是生靈？

  這有些驚人。

  片刻後，封青岩回神過來，看到身邊已經站著不少，望眼欲穿般的冥將，便詫異道：「汝等可是有事？」

  「府主，可以繼續讀誦嗎？」

  陳重連忙道。

  「誦讀？」封青岩有些意外，就點了一下頭，道：「可以，但今日已經誦讀完，明日再誦讀吧。」

  「不可以現在嗎？」

  有冥將迫不及待道，滿眼的期待之色。

  「倒不是不可能，只是……」

  封青岩略有些不解。

  這時，第五山連忙說了剛才的情況，倒是讓封青岩驚訝不已，道：「這麼說，我的誦讀聲，可以喚醒汝等的前世記憶？你們可是沒有感應錯？」

  「府主，若是一兩人，還能說感應錯。但是，吾等皆隱隱約約感應到，不可能是感應錯了。」

  第五山連忙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再誦讀半個時辰。」

  封青岩想了想道。

  這讓眾人大喜不已，連忙退出小山，等待府主的誦讀。但是，在府主再次誦讀後，他們卻沒有那種感覺了。

  雖然誦讀間依舊充滿韻味。

  但是，卻沒有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即使喚醒前世記憶的感覺。

  「奇怪了，這次怎麼沒有了？」

  第五山大皺著眉頭。

  「我亦是如此，並沒有再次感受到前世記憶鬆動的感覺，難道是哪裡出錯了？」

  「這不應該啊。」

  「府主的誦讀聲依舊充滿韻味，猶如從遠古時空穿越而來般，但就是感覺少了些什麼……」

  眾冥將皆是失望不已。

  但是，第一次的感覺並沒有錯，那麼肯定是哪裡出錯了，不可能就如此放棄。

  此刻他們再次飛掠上小山。

  封青岩亦感受到什麼就停下來，掃了一眼眾人就道：「這次不行了？」

  「這次，似乎沒有那種感覺了。」

  第五山道。

  「那就明日再試試。」

  封青岩道，就抬頭瞥了一眼天宇深處的灰月，心裡帶著些疑惑，「你們可知道，這灰月是什麼？」

  「灰月不就是灰月？」

  陳重詫異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