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放晴了許久的天際終於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秋雨。記住本站域名
德安站在廊下看著遮天蔽日的雨幕,心中越發不安。寧王神色匆匆捧著一卷東西進去已經一個時辰了,不知道到底和皇上說了什麼,他猶豫著是不是該進去瞧瞧。
畢竟寧王面聖也只有為著建王之事了,如今建王殿下出事,貴妃娘娘使不上勁,日日往自己這裡送東西,就是盼著他能探聽出皇上的心思來。只是如今皇上顯然是在氣頭上,他也不敢輕易進去攪擾。
正在猶豫之際,突然聽見裡面傳來瓷器破碎聲,德安身子一抖,忙不迭躬身小跑進去。一進德尚殿內就見寧王跪在地上,面前是摔的七零八落的茶盞,足以見得皇上方才生了多大的氣。
德安招了招手,外面進來兩個被嚇得面無人色的小太監,小太監躡手躡腳的用手將地上的碎片一點點撿了起來。而後德安接過一旁宮女重新奉上的茶水,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案上。
就在這低頭的瞬間,在元和帝的目光不能及之處,他飛快的瞟了一眼桌子上凌亂的卷宗,頓時臉色一變,隨即又恢復如常。
「皇上,喝口茶降降火,萬事以龍體為重。」
元和帝冷笑道:「朕的好兒子巴不得朕早點死,如今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就敢這麼膽大包天了,朕要是一死恐怕他就要造反了!」
德安頓時噤若寒蟬,一句話也不敢再說,便一個勁的給底下的寧王使眼色。畢竟元和帝如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真氣的恨了怕是真的要出事。
季鈺仁沉聲道:「事過境遷,如今這份卷宗到底是真是假還未可知,或許三皇兄是被人誣陷……」
元和帝再次將新換上的茶盞打落在地,聲音冰冷道:「誣陷?他若當真清白,誰能誣陷得了他!怕就怕,他早已生了反心……」
德安聽得心頭一跳,他打小就跟著元和帝,是元和帝身邊的老人了,對元和帝甚是了解。自古以來帝王最是疑心,也最不能忍受皇子有造反之心,元和帝為不例外。就在剛剛那短短的一句話中,德安聽出了殺意。
他力持鎮定的將兩個小太監又叫過來將地下收拾乾淨,這次沒敢將茶水再擺到手邊,放在了案幾那頭。而後招了招手,將其他一眾侍候的宮人都帶了出去。
一出德尚殿,德安鬆了口氣,轉頭急急對自己的徒弟福生道:「你看著點裡面,若是皇上叫人就先進去頂著,我這鬧肚子實在受不了。你可警醒機靈著點,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皇上這會兒正在氣頭上,要真出了事師傅也保不了你。」
說罷就匆匆沒了人影,福生生的一副憨厚模樣,如今看著更是呆傻,愣愣的看了德安離去的方向好一會兒,才自言自語喃喃道:「看來師傅是真急糊塗了,茅房不在那邊。」
德安一口氣跑到了梓晨宮,一把推開門口攔住他的宮女沖了進去,好不容易見到嵐貴妃,腿一軟就直接跪在了她腳邊,急得聲音都變調了。
「娘娘,大事不好了,寧王剛才拿著證據去面聖了,皇上發了好大的脾氣,還說建王殿下有反心……」
他這話一出口,嵐貴妃就一拍桌子起身道:「胡說!」
德安苦著臉道:「我的貴妃娘娘唉,這可不是老奴說的,是皇上的金口玉言。你要是再不想想辦法,怕是建王殿下就保不住了!」
嵐貴妃也慌了神,一旁的桂枝姑姑問道:「到底是什麼證據?明明昨日皇上還鬆了口說今晚要來梓晨宮用膳,怎麼突然就給建王殿下定了罪?」
德安搖頭道:「老奴就偷看了一眼知道那是一卷卷宗,上面都是好些年前戶部的帳目,老奴也不清楚其中關竅,但那些卷宗最後都有建王殿下的親自批閱。」
嵐貴妃身子一晃,險些昏過去。她咬牙道:「看來是當年的帳目被翻出來了,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當初讓他燒了卷宗庫再讓過手的小吏頂罪,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讓人留下了把柄。」
她氣不過一甩手,桌上的糕點瓜果落了一地。德安往後退了退,起身急道:「寧王還在尚德殿沒有出來,老奴不能出來太久,這就趕著回去了。娘娘可要趕緊想辦法,要是等皇上下了聖旨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德安又火急火燎的走了,原本其他侍候的宮女早在德安進來時就被桂枝姑姑揮退出去了,此刻屋中就只剩下了主僕兩人。
桂枝姑姑見嵐貴妃閉目久久不語,心中也是焦慮,開口道:「娘娘,咱們該怎麼辦?」
嵐貴妃終於睜開了眼睛,眼中已然沒有多餘的情緒,只餘一片冰冷和眼底深處的疲態。
「爛泥扶不上牆的窩囊廢,事到如今我能有什麼辦法?總歸我沒有顯赫的母家,不會被皇上忌憚,皇上念著情分不會對我怎麼樣。至於他,我已經不想管了……」
桂枝姑姑嘆道:「娘娘別說氣話了。」
嵐貴妃愣了愣,突然輕聲道:「你說我當初若是沒有執意……就算是個公主,好歹也是個貼心的女兒……」
桂枝姑姑伸手虛虛掩住她的嘴,警覺的左右看了看,才皺眉道:「娘娘,此事你不該再提起,更不能後悔。只能一輩子爛在肚子裡,直到帶進棺材裡。」
嵐貴妃悽然一笑,狠狠閉上眼睛,有一滴清淚順著眼角划過,落進風中。
「你說得對,我不該提……只是最近總是做夢,夢到她……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再說這些有什麼用。」
沉默片刻,她再睜開眼睛時已然沒有了其他多餘的情緒。
「皇上心裡打的是什麼算盤本宮心裡一清二楚,即便是他懷疑司宏有造反之心也不會輕易發落,否則正滿朝上下誰能與太子抗衡?相比司宏,太子雖是他一手栽培的儲君,卻更是他的心腹大患。
張賢禮、譚夫人,還有如今這份卷宗,都出現的太過蹊蹺。如今皇上是被氣昏了頭,咱們得讓他冷靜冷靜,只消靜下心來細想就不難看出背後太子的手筆。只要皇上忌憚太子更甚,司宏就能保下來。」
桂枝姑姑問道:「娘娘的意思是?」
嵐貴妃眼中閃過冰冷的殺意,沉聲道:「物證如今就在皇上眼前,可物證不會說話,信與不信全在皇上一念之間。只要沒了人證,皇上定然會疑心。」
桂枝姑姑蹙眉道:「可咱們在大理寺沒什麼能用得上的人,否則也不會拖到如今這個境地。」
嵐貴妃看著自己嬌艷嫣紅的指甲,冷笑道:「寧王想要置身事外,本宮又怎會讓他如意,他可還有把柄在本宮手裡呢。」
正如嵐貴妃所言,即便是當時氣恨了,生出想要賜死這個孽子的衝動,但是衝動過後他又冷靜下來。
朝中的局勢往往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當初元和帝年少登基根基不穩,不得不立佟家的女兒為後穩固朝局,但佟家勢大,又與藍老太師藍家是姻親,於太傅又是藍老太師的學生,關係盤根錯節。
左丞相是他登基後一手扶持上來的,只是在朝中根基淺薄,即便身居要位卻身份尷尬。既沒有藍老太師的威望,也不及於太傅的左右逢源,唯一讓他滿意的是人還算安分。
除比之下,他的心腹就只有手握重兵的齊昌平,但在朝中的這些風起雲湧中兵權派不上用場。而如今太子與齊家結親元和帝雖不太情願,但又恐齊家與其他家族聯姻生出異心反而更麻煩。
只是如此一來,太子的底牌太多,若是建王再倒下,難保有人不會動了心思。
斟酌再三,元和帝沉聲道:「你先回去準備準備,朕明日親去一趟大理寺,提審張賢禮和譚夫人。」
寧王的眼皮動了動,恭謹應道:「兒臣明白了。」
滿朝文武都在關注寧王和大理寺的動向,太子府自然是最快的消息。證據是季承煜讓人不留痕跡送到大理寺的,他自然是最清楚季鈺仁為何匆匆入宮。
季凌雲得到消息趕來,見季承煜仍是神色自若,隨即瞭然道:「寧王進宮,是皇兄將證據送過去了?」
見季承煜點頭,季凌雲鬆了口氣,坐下端起奉上的新茶喝了一口,才開口道:「皇兄覺得事到如今父皇會如何處置?」
季承煜筆下不停,待批完一本奏摺才沉聲道:「小懲大誡,罪不至死。」
季凌雲嗤笑一聲,渾不在意的說道:「看來皇兄同我想的一樣,除非等到皇兄登基,否則建王殿下的命可長著呢。」
季承煜皺眉看她一眼,聲音略沉。
「凌雲,慎言。」
季凌雲不置可否,轉而又想起另一件事來。
「雖說當年之事建王是主謀,但他遠在京城,總有力所不能及之處,卻能將事情瞞的這麼好。若非碰上天災引發暴亂,此事還不知會繼續多久。這般手段,以建王一人之力遠遠不夠,恐怕當地還有幫凶。」
季承煜讚賞的看了他一眼,「淮余、紹安等地隸屬南陽,南陽總督廖廣天可不是好惹的。建王在他的轄地強征賦稅,他卻一直沒有動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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