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晃晃悠悠往城外走,車裡頭白嫣然和母親齊氏說著話,鄒媽媽仍是沉默寡言。Google搜索
素心倒是個喜歡說笑的,但一邊是鄒媽媽,一邊是舒月,也只得悻悻坐著。好在安華寺雖不算近,亦算不得路途遙遠,這會兒去的早,午膳後也就回來了。
舒月心裡頭裝著算計,一路上也是沉默不語,只目光時不時瞟過外頭趕車的大生,讓大生感覺如芒在背。
他一時沒看清腳下的路,車軲轆碾上一塊石墩,馬車猛地顛簸起來,將車裡的眾人驚了一跳。
好在王妃不是個計較的主子,否則一頓好罵是少不了的。大生再不敢胡思亂想,先將其他糟心事拋之腦後,專心駕車往安華山去。
車裡頭,齊氏年紀大了,被嚇了一跳捂著胸口直拍。白嫣然若有所思的目光從大生身上收回來,對齊氏道:「前兩日下了雨,路上不好趕車,好在沒一會兒就該到了。」
齊氏點頭,拍拍女兒的手道:「這安華寺雖說遠了些,但聽說最是靈驗,去一趟也是值得。
你祖母眼看著一日日昏睡不醒的,兩個姨娘又都快生了,我這心裡總是不安穩,總覺得要出什麼事,所以想著來廟裡拜拜求個心安。」
說著她欲言又止,看了眼車裡的其他人,又將話咽了回去。
馬車駛上安華山的山道就慢了起來,行至半山腰徹底停了下來。此處正是安華寺腳下,已經遙遙可見兩扇大開的廟門。
所謂安華山原沒有山名,只是京城郊外一座荒山。後來山上建了安華寺,香客絡繹不絕,此山便被稱為安華山了。
安華寺正是建在半山腰處,只是山道只能通到此處,再往上是九十九階台階,一直通到安華寺大門,只能親自走上去。
一群女眷準備上台階進寺廟,只留大生看管車馬。臨走之前舒月特地給大生使了個眼色,大生低著頭只當沒看見,指尖微微發顫。
九十九階台階不是好走的,便是素心和朱玲這等素日做活的丫頭都得走走停停,更不提舒月了,簡直是氣喘如牛。
鄒媽媽和齊氏年歲都大了,更是互相攙扶著走在最後。唯有白嫣然最是從容淡定,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淡然自若。
倒不是白嫣然身子有多強健,只是她心中一片寧靜。定下心來一步步踩上去,也不去想來路歸處,反而走的沒有那麼艱難。
這九十九階大約就是這個用意,從凡塵俗世走到紅塵之外,遠離繁華喧囂,耳邊只余蟲鳴鳥啼,漸漸褪去功利焦躁。
這台階走了能有半個時辰,一行五人才全部站在安華寺門前。她們這還不算慢的,更有那一走一歇的。到了這裡高官權貴也好,平民百姓也罷,都是一樣的,這大約就是所謂的眾生平等。
已是深秋,站在廟前的眾人卻都是渾身大汗,待勻過氣來只覺神清氣爽。
進了院子便有沙彌引路,往來香客不少,看來這九十九階台階也擋不住求神拜佛之心,大都是與齊氏一般求個心安。
鄒媽媽和兩個丫頭留在門外,白嫣然與齊氏跪在大殿蒲團上參拜上香。
裊裊香菸沁入肺腑,白嫣然有些頭暈腦脹,迷濛間好似有人一直在耳邊說著什麼。
猛地回過神來睜開眼睛,齊氏正與她說話,手中的香不知何時已經插在了香爐中,竟是不知何時而為,只覺背後一涼。
被母親拉著去找主持大師看面相,主持大師鬚眉白髮,已逾百歲高齡,眼神如古井幽深無波,神色溫和沉靜,讓人不自覺便放鬆了心神。
白嫣然一早便知道,齊氏讓自己一同前來是另作打算。此刻果真聽她問起大師自己的子孫緣,白嫣然也無端緊張起來。
前世自己死的早,季凌雲府中雖有一個正妃三個姨娘,卻是並無所出。如今大婚數月,也不怪齊氏有些坐不住,怕是皇后娘娘那裡也是著急的。
大師和藹道:「兩位施主不必急,好事多磨,不妨再等一等。」
白嫣然心中一緊,那大師卻擺擺手不肯再說。齊氏聽得心中不安,又說要去替她再拜一拜,白嫣然勸不住,只得隨她去了。
原想在院中等一等,卻見素心有些心不在焉。
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便見後院一株參天大樹上掛滿了紅綢帶,女眷們絡繹不絕從後門進出,皆是面色嬌羞掩唇說笑。
白嫣然瞭然,故意道:「這麼熱鬧,咱們也去看看。」
舒月方才說是去方便,一直未歸,此刻兩人到了近前才發現她也正在往樹枝上系紅綢帶。
都說綢帶系的越高越好,舒月踮起腳尖努力往高了系,卻是貪心不足,總想更高一些,才磨蹭到了現在。
不知哪裡來的一陣秋風,正巧吹掉了她手中的紅綢帶,舒月只得氣急敗壞去撿。偏生那風吹著綢帶越來越遠,很快便看不見舒月的人影了。
白嫣然故意道:「這大約也是在祈福,你也去拿條綢帶拜一拜吧。」
素心紅著臉去了,不一會兒領著綢帶回來往樹枝上系。看小丫頭紅著臉虔心祈求,白嫣然悄悄往前院去,不打算拆穿她。
走了幾步不妨與一個人撞上,是個與齊氏年歲相仿的美貌婦人。那婦人還沒有說話,身旁的丫頭便柳眉倒豎罵道:「你這人眼睛長在哪裡?我家姨娘若是有個好歹,看我家老爺不……」
話還未盡便被婦人攔下了,那婦人一雙眼中精光乍現,福了一禮後不緊不慢道:「霜兒,不得無禮,這位是安王妃,還不快快賠罪。」
那名喚霜兒的丫頭不想白嫣然妝扮不顯,身旁也沒有一眾丫頭婆子跟著,還當只是個破落商戶人家的,此刻聞言白了臉,忙再三賠禮。
白嫣然不去看她,只問那婦人道:「不知這位夫人是?」
婦人渾不在意的理了理袖擺,笑道:「什麼夫人,我就是個姨娘罷了,不過是平日得老爺寵愛,養的一眾下人們也潑辣起來,還望王妃勿怪。」
說罷,她又抬頭道:「對了,我家老爺正是當朝丞相。錦雲曾與我提過王妃,原以為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不想原是這般平庸姿色。」
白嫣然瞭然,原是左承安的生母,左相的寵妾。
據說左相夫人雖出生大家,卻只誕下一個嫡女。所以家中姨娘蘇氏橫行,據說與正室夫人也不遑多讓,如今看來並非謠傳。
左錦雲愛慕安王殿下並非秘辛,當初在留仙居也不曾在自己這裡討到便宜,想來是來蘇姨娘面前哭訴過,也難怪蘇姨娘如今這般陰陽怪氣了。
白嫣然淡淡道:「左妹妹倒是與姨娘一般的好相貌,只可惜流花有意流水無情,便是想給王爺做個姨娘也是不成。」
蘇姨娘微微變臉,正要再說什麼,心中卻又閃過一抹算計,「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霜兒也不敢去看白嫣然的面色,匆匆行了禮便跟了過去。追上蘇姨娘見她面色冷了下來,小心翼翼問道:「姨娘這是何必,那到底是安王妃,貿然交惡總是不好的。」
蘇姨娘只輕蔑一笑,不以為然。
這麼轉了一圈回去後齊氏卻是想開了,拉著白嫣然道:「娘方才又仔細想了想大師的話,這好事多磨的『好』字應當是指你將來會兒女雙全,這可是再好不過……」
白嫣然聽著齊氏絮叨,不一會兒素心與舒月也前後腳回來了。幾人往外走,出門正巧與急著匆匆趕來的大生撞上。
大生急得滿頭大汗,支支吾吾上前道:「稟告王妃,馬車的車軸不知怎麼裂開了,這會兒怕是不能再坐人了。」
白嫣然蹙眉,齊氏急道:「這可怎麼辦?」
大生硬著頭皮道:「都是小的不當心,小的這就騎馬回府趕車回來,還請王妃和老夫人稍等。」
齊氏看著天色漸晚,急道:「你這會兒趕回去再駕車來,怕是天色就要黑了,夜裡走山道不安全。」
舒月上前道:「方才我見後院有給香客投宿的廂房,不如我們在廟裡投宿一夜,明日再下山也是一樣的。」
白嫣然的目光掃過大生和舒月兩人,兩人皆是屏息而待。片刻後,白嫣然道:「那就這樣吧,你先騎馬回去,同王爺說我不能去佟家赴宴之事,明日一早再上山來。」
大生鬆了口氣,忙拾階而下。他心裡發虛,方才他只不過去方便了一下,轉眼的功夫回來就發現車軸壞了,顯然是被人動了手腳。
他雖有些詫異舒月一個弱女子是怎麼做到的,但也沒有多想,只當是舒月不放心自己來動手了。
雖然瞞而不報,但自己好歹沒有動手,大生鬆了口氣,放心下山去了。
回了王府季凌雲已經準備妥當,大生只得又硬著頭皮傳話。好在王爺得知王妃無礙後也放下心來,緊著先去佟家赴宴,明日一早準備親自去接王妃。
這些日子古方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季凌雲卻讓他好生養傷,帶著連岳去佟家赴宴。
季凌雲對佟家沒什麼好印象,尤其是名義上的外祖母佟老夫人,一個精於算計過了頭的人,連血親也只看有無可利用之處。
只是這個佟文光卻是個可堪重用的,如今在皇兄手底下做事,也不好駁了他的面子,季凌雲打算去吃杯酒就回來。
柳杏兒侍候季凌雲穿衣,趁他不備將自己的帕子放在了他懷中,季凌雲不疑有他,並未察覺。
目送季凌雲出門,柳杏兒回了吟風軒。她換上簇新的衣裳,又坐在銅鏡前細細妝扮,描眉畫唇,嬌羞雀躍宛如一個待嫁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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