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尚殿中,元和帝看著宋世陽呈上的名冊,臉色陰沉可怖。Google搜索德安進來添茶,原想瞟一眼,見了元和帝的面色又嚇得一個哆嗦退了出去。
宋世陽當初是以布料商人的身份潛入南陽,幾經周折買通了總督府的二管家,借著給府上的幾位夫人姨娘裁衣服的機會進府,並未引起矚目。
大概是安逸太久,加之南陽盡在掌控之中,總督府的防衛並不嚴密。府上姨娘不少,多是各地送來的美人,總督夫人則是當地望族謝氏,但身子不好不常露面。
宋世陽模樣生得不錯,丫頭姨娘們都有心想同他多說兩句,一來二去當真打探到不少東西。然而過了幾日,總督府突然戒嚴,滿城清查奸細。
宋世陽的身份有假,隨時可能暴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總督夫人留人之際夜探總督府,後驚動了人九死一生才逃出來。
此刻呈在元和帝面前的東西,正是宋世陽夜探總督府時無意間尋到的名冊。名冊中記錄著總督府自南陽各地收到的孝敬,數目驚人堪比國庫。
旁的不說,只單單這收受賄賂居多,結黨營私謀逆之罪,便能將廖廣天斬首抄家。
半晌,元和帝才開口道:「依愛卿之見,廖廣天突然發難,可是得到了什麼消息?」
總督府突然戒嚴,全城清查奸細恐只怕是藉口,更大的可能是廖廣天收到了消息。但皇上派自己秘密潛入卻仍是走漏了消息,只能說明奸細出自皇上身邊的親信。
宋世陽心知肚明,不能明說,便道:「微臣還打探到一事,據總督府一位得寵的姨娘說,廖廣天自稱有神明庇佑,可窺探天機,亦有神力相助,所以才能在南陽作威作福。」
元和帝冷冽的目光看過來,問道:「難道你也信廖廣天是窺見天機才知曉你的行蹤?」
宋世陽恭謹道:「神明怎會庇佑這等奸佞,廖廣天此言大約只是吹噓。南陽曾是前朝朝拜聖地,至今當地百姓家中多供奉各路神明。
傳說深林山中亦有不少得道高人,傳言不可盡信。但此次廖廣天得到消息是真,恐怕不是天意,而是人為。」
元和帝自然明白他話中之意,合眼思量,可能探聽到此事之人一一在他腦中掠過。德安、嵐貴妃、皇后、太子、左相……
當中雖以嵐貴妃嫌疑最大,但建王先前與廖廣天勾結不過為謀財,此事已了,他也受了教訓。即便嵐貴妃當真察覺到什麼,也斷不會與虎謀皮傳遞這等機密。
餘下之人更是全無動機,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
元和帝收斂思量,對宋世陽緩聲道:「愛卿此次險象環生,立了大功,朕心甚悅。近來藍老太師因病請辭翰林院大學士之位,便由你來接替罷。」
宋世陽忙行跪拜大禮,推辭道:「微臣資歷尚淺,恐難擔此大任,還請皇上三思。」
元和帝不甚在意的擺手道:「朕不看重資歷,愛卿賢能之才乃是有目共睹,實至名歸,無需有所顧及,此事就這麼定了。」
翰林院雖是朝廷編制,卻非隸屬三書六部,而是皇帝直轄。官職不高,卻是實打實的皇上心腹,翰林院大學士更是可入內閣議政,可謂是朝廷棟樑了。
元和帝素來喜歡扶持毫無背景的寒門子弟,一如左相,用著才放心。
藍老太師雖請辭在家,卻還擔著翰林院大學士之職,恐怕早已是皇上心病。如今藍老太師主動請辭,自然是要讓自己的心腹頂上。
宋世陽深諳其道,也不過是照例推辭,聞言便誠惶誠恐謝恩退下。
他來時是乘安王府的馬車來的,府里的下人們並未得到消息,回去時只得自己回去。
宋世陽才走出不遠,忽然一輛馬車停在身邊。馬車甚是樸素,宋世陽從前從未見過,車上下來一人,卻正是早上才見過的孫明哲。
孫明哲下車,兩人互相作揖。
「宋大人若不嫌棄,就讓微臣送你一程吧。」
宋世陽正好有思量,便也不推辭上了馬車,說道:「孫大夫原是太醫院的醫師,難怪醫術如此精湛,獨得安王殿下青睞。」
孫明哲謙遜道:「微臣不過太醫院一個小小肄業生罷了,不過是家父與白家交好,王妃看在這層薄面上才對微臣照拂一二。」
得知是白嫣然信任之人,宋世陽更是放心。沉默片刻,開口問道:「孫大夫,在下有一惑。不知這世上可有能徹底蠱惑人心,顛倒黑白之效的藥物?」
孫明哲思索片刻,謹慎答道:「微臣見識短淺,並未聽說過。倒是曾在一本古籍記載中看到過,傳聞東荒遺島曾有仙人所居,仙人為防凡人打攪清修,便在島邊種下仙花。
若有船隻靠近島嶼,聞到花香便會被其蠱惑難以靠近,離開後更是徹底忘記仙島的位置。不過這只是一個傳說,想來只是前人杜撰罷了。」
宋世陽若有所思,其實他方才對皇上有所隱瞞。「得神明庇佑」之言他並非只是聽旁人所說,亦曾親耳所聽。
他還記得當時廖廣天信誓旦旦的神色,不似說謊。所以宋世陽在想,廖廣天是否可能是被人迷惑,才口出狂言。
只是此言難免有替廖廣天開脫之嫌,且也只是他的猜測而已,所以宋世陽並未如實說出來。只是他隱隱覺得此事蹊蹺,多留了幾分神。
古方昏迷了足足三日才醒。
彼時素心正小心的掀開被子給他上藥,因為背後的那道傷口所以古方只能趴在床上,上身未著寸縷。
用的都是最好的藥,他身上的大多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唯有那道橫穿後背的傷口依舊猙獰猩紅。即便已經看過一次,素心仍是忍不住紅了眼圈。
她想起這男人臨走之前還不放心自己仔細叮囑,自己卻是命懸一線,險些就回不來了。
「別哭,我沒事。」
沙啞的聲音響起,素心驚的看過去,就見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
她又驚又喜,背過身去眨了眨眼睛,嘴裡說道:「誰、誰哭了,你瞧錯了。」
見男人掙扎著要起身,素心又忙轉身按著他道:「你別亂動,傷還沒好呢。」
古方忍不住咳了兩聲,不可避免的牽動了後背的傷口,頓時疼得煞白了臉。素心去倒了茶水過來,見他這副模樣,只得蹲在面前一點點餵他喝。
那雙眼睛一直看著她,素心有些不自在,復又起身拿起藥膏,避開他的目光道:「我先給你上藥,你若是疼就說,我再輕一些。」
古方輕輕「嗯」了一聲,倒是不甚在意的模樣,但素心心中緊張,愈加小心翼翼。
古方開口問道:「宋大人可安然無恙?」
素心覷著他的臉色,見他神色如常,稍稍鬆了口氣,答道:「宋大人無礙,晨起就走了。王爺和王妃,還有大家都很擔心你,孫大夫也說不定你到底何時能醒,眼下你醒來就好了。」
古方突然又問:「那你可有擔心我?」
素心的手一顫,指尖不慎擦過傷口,古方疼得倒抽一口涼氣。素心「騰」的起身,漲紅了臉道:「還是尋旁人來吧,我、我手下沒個輕重,弄疼你了。」
小丫頭說著就要走,胳膊卻被古方牢牢抓住,男人疼得滲出了額上一層冷汗,嘴角卻罕見的帶了一絲笑意。
「現在才想跑,是不是太遲了?」
不等素心反駁,他又悠悠扔下一句話。
「日日肌膚之親,你都將我看盡了,可要對我負責。」
幾乎是同時推門聲響起,隨著話落門口隨即傳來瓷器碎裂聲。
房中的兩人一齊回頭,就見門口也站著兩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過來,顯然是聽見了古方的驚人之語。
朱玲慌忙撿著地下的藥碗碎片,不敢再往這便看,說了句「我再去煎一碗藥來」便匆匆跑了。
許全乾咳兩聲,也識相的道:「那我一會兒再來,不打擾兩位了。」
素心也回過神來,掙開古方的手紅著臉跑了出去。許全沖古方攤了攤手,無辜的說道:「我已經盡力了。」
古方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許全已經習慣了他這副模樣,關了門走過來看著他的傷勢,嘖嘖道:「竟能傷你至此,看來南陽果真是臥虎藏龍之地。」
古方聞言皺眉,看著許全道:「是太子殿下的人出了問題,找到宋大人後竟突然反水,我措手不及,險些中招。」
果然。
許全心一沉,也收了笑意正色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季凌雲來時許全已經得了消息回去復命,古方見了自家主子難得這般神色凝重,懶洋洋道:「我這也算是因公負傷,可有補償?」
季凌雲暼他一眼,緊繃的臉色緩和下來,抱胸道:「你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還想要什麼補償?」
古方嘆道:「悔不當初跟著你下了山,就此上了賊船。不過這廖廣天可比你厲害,連太子殿下的心腹都能策反,若非險些丟了性命,我是萬萬不會信的。」
季承煜一向做事穩妥,派去監視廖廣天的心腹定是思慮周全,絕對忠心之人。
所以古方對此人全然沒有防備,卻不想此人早與廖廣天勾結。若非他身手了得,怕是就要和宋世陽一齊埋骨他鄉了。
季凌雲聞言越發不安,心頭湧起不詳的預感。就在此時,白嫣然匆匆而來,面色發白。
「方才母親讓人傳來消息,說是表哥中了毒,眼下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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