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愁容滿面出去了,迎面正碰上進來奉茶的朱玲,正好將氣撒在她身上,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Google搜索朱玲垂眸斂目做著手裡的活計,只當沒看見。只是她也知道避諱,見了季凌雲在內,送了茶水進去後便不再多留。
回了自己屋子朱玲發忡了片刻,又想起了遠在佟家的娘親。半晌才回過神來,發覺春沂不在院子裡做事,也不在房中,不知又去了哪裡。
朱永一臉晦氣的出了玲瓏小築,路上正好撞上繆雨與一個丫頭打扮的在廊下的角落裡說話。繆雨抬頭見了他,便打發走那丫頭扭著腰過來了。
只是眼下他心頭壓著塊大石頭,即便四下無人也沒那個心思,倒是繆雨笑盈盈的摟上來問道:「朱管家這是怎麼了?」
朱永哼哼兩聲,煩躁道:「別提了,真是晦氣。」
繆雨又柳若無骨的貼了上來,嬉笑道:「瞧你這是剛從玲瓏小築出來吧,怎麼,又在王妃那裡吃癟了?」
朱永又是重重的「哼」了一聲,不屑道:「小門小戶出來的果真眼皮子淺,連老夫人也敢叫板,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幾時!」
繆雨跟了朱永一年多,自然知道他口中的老夫人是指佟家老夫人,心裡更是好奇,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永遂將方才之事道出,繆雨聽罷卻是笑了出來,朱永不悅道:「你這女人,都這時候了還笑得出來。先不說老夫人那裡怎麼交待,鬧了這麼一出顏面掃地,以後我還怎麼管著府里上下。」
繆雨道:「你這是糊塗了,既然當初是皇后娘娘將人留下來的,那如今要把人送走自然也該去知會皇后娘娘一聲才對。
到時候有皇后娘娘在,甭管這人送不送走,只要皇后娘娘給你撐腰,這面子裡子不就都有了。」
朱永聞言卻瞪了她一眼,罵道:「你們這些女人果真都是頭髮長見識短,王爺原本就因此事不高興,我若再去捅到皇后娘娘那裡,王爺豈能輕饒了我!」
他不耐煩的將繆雨推開,嘟嘟囔囔的走了。他身後繆雨臉上諂媚的笑容漸漸消失,眼中一片冰冷。
玲瓏小築裏白嫣然和季凌雲也正說起此事,季凌雲擺了擺手道:「朱永沒這麼蠢,不會這般明目張胆犯我的忌諱。只是即便朱永不說,母后恐怕還是會知道。」
白嫣然略一思索便瞭然道:「佟老夫人與皇后娘娘是母女,她的話皇后娘娘自然是能聽進去的。」
季凌雲面露嘲諷之色,說道:「恐怕正是因為母后最聽外祖母的話,所以當年才讓母后入了宮,更加貌美的姨母則嫁進了藍家。」
提及此事白嫣然便不好插嘴了,季凌雲卻對她毫不設防,索性攤開了說,道:「其實父皇這麼些年冷落母后,未嘗沒有警示佟家的意思。」
當年太皇在位時正值亂世,藍老太師、齊老將軍與忠勇侯都是跟著太皇定國安邦的國之棟樑,個個委以重任。
只是待天下安定,太皇日漸老邁,新帝根基不穩,老臣權勢愈盛,國之弊端便顯露無遺。
藍老太師出身江南大家,自小聲名遠播,十七歲一舉中的狀元郎,乃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
他入了朝堂後又兼任國子監博士,授課數載學生無數,清正廉潔,無論是在朝堂還是民間都極有聲望。
齊家世代從軍入伍,到了齊老將軍這裡更是帶的一手好兵,在太皇麾下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平定戰事後太皇有意為其封侯,齊老將軍再三婉拒絕不肯受才最終作罷。然其治下的三十萬大軍猶在,便是最大的底氣。
忠勇侯則與前兩位不同,佟家是開國後親封的頭一位侯爵,真正的高門顯貴,與京城各世家間關係緊密,根基龐大。
這些侯爵、伯爵、子爵,都是祖上立過汗馬功勞才能讓子孫蒙蔭。如此代代相傳,勢力盤根錯節,讓人不敢小覷。
這三股勢力盤踞朝堂,先祖在時尚能成為手中之劍。而新帝登基後就用的不那麼得心應手了,反而容易被鋒刃所傷。
當年的元和帝一無朝中人脈,二無黨羽門客,三無功績聲望,自然壓不住一眾功高震主的老臣。
所以皇后之位的人選便格外重要,誰能藉機扶搖直上,誰會成為權力鬥爭的犧牲品,就看這個皇后之位花落誰家了。
而就在這時恰逢忠勇侯舊疾復發,命不久矣,佟家自然要亂上一亂,這樣的佟家變成了最佳人選。
當年佟家有二女正值適婚之齡,若論樣貌才情妹妹皆是拔尖,卻不想妹妹最後嫁進了藍家,反而是略顯平庸的姐姐入宮為後。
白嫣然聽懂了其中深意,卻一時不知該如何勸慰。
當年前忠勇侯走的突然,佟老夫人一介婦道人家卻能穩住大局,可見並非不諳世事的婦人。她執意讓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大女兒入宮,想必一開始就是另有謀劃。
大亂過後佟氏為後,佟家漸漸收斂鋒芒,看似安分守己,卻有佟老夫人牽著皇后這根線。只要後位不廢,儲君之位不變,佟家就不會倒。
只是佟老夫人好算計,元和帝卻也不是傻子。這些年皇上冷落中宮,盛寵嵐貴妃,對建王更是放縱,大肆提拔左相,想必也有做給佟家看的意思。
白嫣然原就是聰慧之人,又有前世的記憶,很快就從季凌雲這寥寥兩句中猜出他的言下之意,卻也只能道:「人非草木,孰能不被七情六慾所擾。」
季凌雲輕輕「嗯」了一聲,也不再多言,隨手拿起朱永拿來的賀禮單子翻看起來,似乎不欲再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白嫣然便也拿起帳目看了起來。
以裴堂之能屈居王府做個帳房先生委實是大材小用,白嫣然對他自然也無疑心,帳目不過是過過眼。然而就這麼粗略一掃,白嫣然便看出些名堂來。
她將帳目往季凌雲面前湊,指著其中一筆流水上的注釋問道:「這『田禾』是何意?」
季凌雲抬眼看著白嫣然,問道:「娘子可知道城中一座名為留香居的茶樓?」
白嫣然點頭,就聽季凌雲接著道:「其實這留香居是我的產業,只是不便放在明面上,所以帳目上都是用此代稱。」
白嫣然又指著另一處「月貌」問道:「那這又是什麼鋪子?」
季凌雲老實答道:「花容閣。」
如此一來,白嫣然大約便能摸到訣竅,之後竟連蒙帶猜將其他暗語猜了個七七八八。心道怪不得方才裴先生臨走之前讓王爺與自己對帳,原是裡面另有乾坤。
對應之後白嫣然再看過去,發現這些鋪子涉獵甚廣,且都是大手筆。尋常百姓實難承擔的起花費,都是些京中高官顯貴們的常去處。
想到此處白嫣然便猜出了季凌雲開設這些鋪子的真正用意,大約是做收集情報之用。
朝中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的確是從民間更好入手。怪不得季凌雲不放心將帳目交給朱永,怕也是在防著佟家。
白嫣然從前在白家便跟著管帳,又有季凌雲提點,看出王府的帳目有明暗之分,此刻上了手不知不覺便入了神。
待回過神來,她才發覺季凌雲正支著下巴一錯不錯的看著自己。見白嫣然看過來,季凌雲越發笑得不懷好意,說道:「這帳目如此繁瑣,娘子還是不要沾手的好。為了將先生留下來,為夫可要爭氣些。」
素心一個小丫頭聽得面紅耳赤,故作忙碌模樣出去了。白嫣然卻故作聽不懂他語中深意,只起身去看擺在廳里的幾個箱子。
她隨手翻出幾樣東西報出名字,季凌雲便念出禮單上的送禮之人,念罷還會再說上幾句遠近.親疏,很快便一一對上了號。
白嫣然道:「很快便是中秋了,屆時人情往來更不可少。王爺不若留下一些喜歡的另放起來,其他的到時候我便借花獻佛送出去了。」
季凌雲卻笑道:「都是些身外之物,除了宮裡頭賞賜的,其他的東西全憑娘子做主。」
只看這一場婚宴收到的賀禮,便可以想到庫房中還有多少珍藏寶物。季凌雲又一貫補腎在乎,想必少一兩個小玩意他也不清楚,怪不得朱永這般不情願交出鑰匙。
朱永遠比自己想的要更貪心,那就勢必更不會輕易放權,想必他很快就會想法子回擊。
只是朱永奸詐,前有在下人中散布謠言,後又設計借阿阮與人爭執,由此便可看出他做事謹慎,善在人後搬弄是非,不知這次他又要借誰做刀。
正這麼想著素心領著一人進來了,卻是紅著眼睛的柳杏兒。柳杏兒進來便跪在二人面前哭了起來,素心一臉的莫名其妙,走到白嫣然身邊小聲道:「奴婢出去就見她跪在院子門口哭,怎麼勸她既不起來也不說話,想著來來往往的人看著不好,便將她帶了進來。」
白嫣然點頭,轉而去看季凌雲的面色,就見季凌雲皺眉道:「杏兒,你有什麼話起來再說。」
杏兒一聽哭的更委屈了,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季凌雲無奈的揉了揉眉心,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嫣然開口道:「你既哭的這般傷心定是有委屈,只是你若不說我與王爺如何知道,又如何替你做主?」
柳杏兒這才漸漸止了哭聲,卻突然對著白嫣然磕了三個響頭,哀求道:「求王妃不要趕杏兒走,杏兒不能離開主子,求王妃高抬貴手放過奴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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